若干年后，若要回味女儿的童年生活，遛兔子肯定是一段特别美好的回忆。
女儿要养一只兔子的想法，在她心里已经固定好几年了。每临近她的生日我都要问她，有什么要求。她总会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我，说：“爸爸，给我买只小兔子吧。”我答应后，她就会连蹦带跳地告诉姐姐、妈妈和姥姥。然后回过头来，给我说：“爸爸，我要活的。”我知道她听到了大女儿的质疑，听到了岳母和妻子的批评。岳母总会说，养你们都这么难，哪有时间养兔子？妻子也能列举一大堆的不方便：忙、累、脏，还要拔草、打理卫生。这与大女儿要养小狗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大女儿小时候要养的是一只小狗。她总会隔三差五地提出这个要求，考试好了，做家务了，甚至于把一件很难的事情做成了，她都会提出来。最久的一次，她为养一只小狗，制定了60天的学习生活计划：每天起床叠被子、刷牙，每天读书两小时、按时完成作业，每天不和家人顶嘴、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每天认真洗脸、每周洗澡一次……她是否坚持到了最后，我已经全然忘记了，而她的期望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们一直没有满足。能给我一点安慰的是，教育局院里曾来过一只叫三宝的流浪狗。一群孩子收养了她，把她放在地下室的楼道里，放在一辆破旧的已经报废的汽车里，或者院中的亭子下边。三宝在亭子下生了一群小狗，大概有六七个吧。这些小狗命运很不济，丢的丢、死的死。还好，这群孩子曾经努力地养过他们，曾经为他们难过悲伤过。三岁的时候，我为她和姐姐一人买了一只一米多高的毛绒兔子，一只粉色的，一只绿色的。四岁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只电动兔子。这只兔子蹦蹦跳跳，着实可爱，尤其“叽叽叽叽”的叫声，让孩子很是激动。五岁的时候，我为她买了一只小的可以拿在手里的粉色小兔子。快递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孩子的好奇心。这些兔子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女儿都会非常高兴。她抱着他们睡觉，给他们穿衣服；她把他们放到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一起做游戏；她会用小毛巾当被子，给他们盖着，哄他们睡觉。
那日在西巷，一窝小白兔吸引了她。回来后，她念念不忘，开始不厌其烦地说着哭着求着。妻子终于同意了，说只要我同意就买。女儿给我说，我也同意了。我说，只要姥姥也同意了就买。女儿答应我们，有了小白兔后，就不再整天守着电视或者手机。岳母非常严厉地批评了女儿，她哭着蜷缩在妻子怀里，喃喃地让妈妈去求姥姥。我告诉岳母，我们已经答应了。岳母脸色很不好看，无奈地说，要养你们养，反正我不管，拔草、喂兔子、清理卫生我都不管。第二天一大早，妻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到西巷买回来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很漂亮，洁白如雪，白得透亮，如同画上的一样，两只耳朵高高地竖着，又直又高，简直超越了我对兔子的所有想象。女儿给她配了一个粉色的笼子，这是她所有玩具、衣服的主色调。至此，我们家真正迎来了一只可爱的小生灵。相比全家人而言，我更像是旁观者。我天生怕各种动物，小白兔每日躲在沙发后边的阳台上，我只是路过阳台，才会突然发现。唉，这里还有只小白兔。我心里一惊，立即走开，或者离得远远地向她打招呼，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兔子到我们家已有两三周时间了，而我只是在家人的表现中才不断发现了她。岳母在兔笼下铺上报纸，每天早上起床后、晚上睡觉前、会认认真真地打扫、清理一遍，以免家中有异味。有一次，岳母清理后忘记了关住兔笼。兔子果真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可是她并没有蹦蹦跳跳、满家里的跑，等到妻子发现她的时候，她竟然安静地像一只病猫，躺在沙发下边，惬意地伸着懒腰。从岳母的角度看，养兔子确实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我也才真正理解岳母的拒绝恰恰是对兔子的负责。妻子说：“我给你娃的兔子拔草去了”。这变成了她每天饭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会和小女儿一起去。我说，你们拔草去呀！小女儿会仰着头，自豪地说，对呀。他们常常会提上兔笼，他们和兔子一起到野外，一起呼吸新鲜空气，一起闻青草和土地的味道。
女儿遛兔子
上周五，恰巧大女儿作业提前做完了，侄儿也来家里玩，她们就一起去给兔子拔草。他们将这件事情叫做“遛兔子”。名字很美，场景更好。在野地里，他们把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用一根很长的布绳拴着兔子的一条腿，任由它湮没在又高又绿的草丛中。小女儿牵着兔子，戴着侄子的骑行头盔，摆出各种快乐的pose，一脸的幸福。我再问她，是不是遛兔子了，她会更加快乐地把头仰得更高，自豪地说，是呀！我觉得这件事情最是美好，抵过了她养兔子之前所有的想象，也抵过了我所能预知的所有的美好。两个女儿会比较频繁地观察兔子，会蹲在兔子窝旁痴痴地说话或者发呆。而我最庆幸的是，我终于可以很强势地关掉电视或者换成自己的节目，甚至从她手里夺过正在看着的手机。虽然他们依然喜欢手机，但是放下手机后，他们不会无所事事。他们会马上转移视线，在一只兔子身上找到生命的趣味。这是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我们不祈求孩子的誓言落地，活成我们想要的样子，我只愿她能有更多快乐和乐观的理由。
作者：郭学谦，白水县林皋镇古槐村人，陕西省作协会员，白水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散文集《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过往》，诗集《这莫不是一次错的相遇》，入选《长安诗风十人选》《长安风诗选中国当代诗人卷》《难忘的时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