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奇案:老爹被砍死,情人被诬陷,一只绣花鞋引发的“奇案”!
东昌县城有位卞牛医,他家祖祖辈辈都给牛看病,提起老卞头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卞牛医有位闺女,小名叫胭脂,漂亮又聪明,是卞牛医的宝贝。老卞头就想把女儿许配给读书做官的大户人家。但那些世家望族却瞧不起给牲口看病的小门小户,不屑于和他做亲家。于是乎,胭脂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婆家。在实行早婚的年代里,这可是家长烦恼的事儿。
老卞家对面屋姓龚,太太姓王,此人很是轻佻,口才好极了,因而成了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们的知心朋友。有天,龚王氏到卞家串门,临了,胭脂送她出大门,这时,恰好有一位穿一身白衣的少年郎从门外经过,风度翩翩。胭脂情不自禁地注视着他,少年被这美人儿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头,快步走过去。龚王氏便戏弄她说:“像娘子这样的才貌,要是能匹配给那个人,大概没啥遗憾的吧。”胭脂听了这番话,顿时羞答答地说不出话来。龚王氏又问道:“认得这个小伙子吗?”胭脂轻轻地答道:“不认得。”龚王氏得意地说:“他就是南街秀才鄂秋隼,是老鄂秀才的儿子。世间男人,没有比得上他这样温和厚道,能体贴人的了。他妻子死了不久,丧期未满。娘子假如有意,我给你做个媒。”胭脂没有答话,龚王氏嘻嘻地笑着走了。
几天过去了,龚王氏没有到老卞家来走动,胭脂得不到一点消息。她疑心王氏没有空闲到鄂家去,又疑心官宦人家的后裔不肯低就,看不上自己。心里郁闷,冥思苦想,渐渐地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真个得病了。龚家嫂子也许是听卞牛医说了女儿闹病,便过来看望胭脂,细细盘问她的病因。听完后,龚王氏笑嘻嘻戏弄她:“假如真是为那个人,病已到了这个地步,还顾忌什么?先让他夜里来聚一聚,他难道不肯来?”胭脂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能怕羞了。只要他不嫌我家寒贱,就让媒人来说亲,我的病定能好。假如和他私约,那断断不可!”龚王氏点点头,走了。
龚王氏年少时和邻居小伙子朱虎很要好,不干不净的。出嫁之后,朱虎瞅准老龚外出贩货,就来与王氏私通。王氏从胭脂家回去的那一天夜晚,朱虎又钻过来和她鬼混。王氏把胭脂的事当成笑料讲给朱虎听,半真半假地托朱虎致意鄂秀才。朱虎早就知道卞家女子美,听了王氏这番话暗自高兴,庆幸这是个绝好的可乘之机。本打算与王氏策划,又担心她妒嫉,于是装着漫不经心地,详详细细从王氏口中打探卞牛医家的庭院和胭脂闺房的情况。
第二天夜里,朱虎爬过卞家围墙,直接走到胭脂的闺房户下,用手指敲窗。里面问道:“谁?”朱虎答道:“我是鄂秀才。”胭脂推脱不开门,朱虎在窗下苦苦哀求,让胭脂答应他。只求握握她的手腕。胭脂不忍心拒绝,便抱着病体使出力气打开房门。朱虎窜进来,疯狂拥抱胭脂,胭脂无力气抗拒,倒在地上,愤恨地骂起来。胭脂这时误以为这个奸贼是鄂郎,便以结婚那天为期。朱虎说:“时间拖得太远。”又要求早早答应。胭脂讨厌他纠缠,就约他自己病愈之后。朱虎要求信物,胭脂不给。朱虎硬是抓住胭脂的脚,把绣鞋解下来拿走。
朱虎从卞家跑出去,又投宿龚王氏那个窝。已经躺下,心里忘不了那只绣鞋。“本是揣在长衫里边,怎么没有了呢?”朱虎好生疑惑。急忙起来点灯,把长衫抖了几遍,在屋子里找了又找。盘问王氏,王氏不搭理他,怀疑是这女人藏起来了。
其实王氏并不知道底细,只是故意地冷笑,要把朱虎的底细弄清楚。朱虎不能再隐瞒,只得把实情告诉王氏。说完,挑起灯笼在院子里找,还是找不着,恼恨地回到床上。转而,暗地庆幸深夜无人,掉了应在道上。可是早起去寻找,也没有绣鞋的影儿。
无巧不成书。这巷子里有个游手好闲的无业之徒,叫毛大的,曾经挑逗过王氏,但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忿忿的。毛大得知朱虎与王氏相好,想暗地把朱虎捉住来威胁王氏。这天夜里,毛大从龚家门前过,故意推推大门,居然未上门闩,便悄悄地踅进院子里。刚走到窗户下,踏着一件东西软绵绵的,拾起来一看,原来是包着的一只绣鞋。于是伏在窗下听屋里的人说话,朱虎对王氏讲的一切都听见了。毛大高兴极了,抽身出了龚家院门。
过了几夜,毛大觉得机会不能错过,乘无月之夜,爬过培头进入卞牛医院子,但门户不熟悉,竟去敲卞老头儿的窗子。老头儿从里边影绰地瞧见是位汉子,听他的动静,知道是奔自己的女儿来的。于是操起刀冲房门。毛大心惊肉跳,倒着往外逃,刚要攀墙,卞牛医已追到跟前,逃脱不得,就转身去夺卞牛医手中的刀。卞老婆儿听院子里闹腾,也急忙出来大喊有贼。毛大便恶恨恨地朝卞老头儿砍了一刀,卞老头儿应声倒地,毛大越墙逃跑。胭脂听到院中的动静,也走出房门,和母亲打着灯笼四下里照,发现父亲头部迸裂,流血不止,不能言语,转眼工夫便咽气了。老妇人在围墙跟前拾起一只绣鞋,细看原来是女儿的。逼问胭脂这是怎么回事,胭脂哭着把实情告诉母亲,但不忍心连累王氏,只说鄂秀才自已来找过而已。
天明,卞家到官府报了案。县太爷派人拘留了鄂秋隼。鄂秀才为人谨慎,寡言少语,才十九岁,见到客人羞涩得像孩子。没想到被官府捉拿,惊恐已极。到了公堂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白,只是浑身打颤。县太爷看到他这副样子,益发相信他就是凶犯,不管案情面目如何,就给鄂秋隼上刑。一介书生哪里经受得住这般酷刑的折磨,于是乎便违心地承认自己杀人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接着,鄂秋隼被押解到州衙门。知州大人也像县大人一样,对鄂秀才严刑拷问。鄂秀才满腹怨气,一心想与那女子当面对质。可是,在公堂相遇时,胭脂就破口大骂,鄂秋隼竟张口结舌,有一肚子兔枉无法申诉。就这样,州官大人判他为死罪。往来反复审讯,经过几任官员都没有不同意见。后来,把案子移送济南府复核。
这时吴南岱先生任济南太守,一见鄂秋隼,看他不像杀人犯的样子。私下里派人和颜悦色地同他谈话,才真正听到他的申诉。吴太守坚信鄂秀才是冤枉的。吴太守思考了好多天,才开始审查这宗命案。
他先问胭脂:“你遇到鄂秀才时,还有别人在场吗?”胭脂惧怕,便道:“虽然王氏在场,和她实在没有关系。”吴太守不再追问,退堂之后,派人去拘留王氏。几天后,王氏被带到济南府。吴太守禁止王氏与胭脂见面,立刻升堂审问,劈头便问主氏:“杀卞牛医的是谁?”王氏答道:“不知。”吴太守让她把经过再说一遍,听完后吴太守问王氏:“你与胭脂那些玩笑话,可曾告诉别人?”王氏说:“没有。”吴太守命令公人给她行指刑,王氏挺不住,实招了:“曾和朱虎说过。”吴太守于是下令释放鄂秋隼而拘留朱虎。
朱虎被解押到济南府,吴太守问朱虎:“鞋遗失在什么地方?”朱虎说:“忘了。但是敲王氏的门时,还在袖子里。”吴太守转而追问王氏:“除了朱虎,还有几个私通的?”王氏招供道:“我与朱虎,少年时有过私情,所以不能谢绝;后来不是没有挑逗的人,小人实在不敢相从。”吴太守让她指出人来证实她的话。王氏招道:“同巷子的毛大,屡次挑逗我,我一直拒绝他。”吴太守于是让去传唤毛大,哪知毛大畏罪潜逃了,遂认定毛大有嫌疑,于是发榜通缉,不到三日在临县把毛大抓捕归案,没过堂毛大就全部招认了。
案件真相大白,吴太守发布判决书:判杀人犯、市井凶徒毛大斩首示众,其他嫌疑者一一释放。对朱虎这个道德败坏的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正是由于朱虎一系列的荒唐行径,造成“假中之假以生,冤外之冤谁信”的复杂局面,使无辜者鄂秋隼蒙受不白之冤。再者,朱虎攀花折柳,越入围墙,冒名顶替。侵犯少女,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强索信物,实属无赖之尤,已构成犯罪,本应行鞭笞之刑,但考虑到他已经遭受过许多酷刑,因而给予宽免,让其自新。对胭脂、鄂秋隼的遭遇深表同情,尤其嘉许胭脂洁白自守的情操。因此,责令东昌县令成全她和鄂秋隼的婚姻,让有情人结成美眷。
自吴太守断案之后,胭脂才知道鄂秋隼确实冤枉。胭脂与秋隼几次在堂下相遇,少女不觉潸然泪下,心中涌起万种怜爱,觉得很对不住这位美玉少年,有心向他道歉,但又不便说,只是脉脉含情地注视着秋肇。鄂生从胭脂的眼睛里感受她对自己的无限眷恋之情,对她更加爱慕。然而一想到她出身寒微,况且光天化日之下,她出入公堂,被千人所指,娶她为妻恐怕要遭人耻笑。秋隼日夜想着这件事,不能自主。今天,听了吴太守的判决词,秋隼心里踏实了。
胭脂、鄂秋隼回到东昌县,县太爷给他们主婚,还派出鼓乐队去祝贺。乡亲们、街坊们看到这对苦命的人儿迎来了大喜日子,纷纷到鄂家和牛家道喜。胭脂虽说高兴,但想起惨死的老父亲,心头禁不住一阵酸楚,在新婚之夜流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