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克磊 | 为逝者清歌弦奏

2017年4月,一位驴友在一个无名山上因突发性心脏病停止了呼吸。当是时,他仰面高山花开,笑看云卷云舒,一脸安详,手中的摄影机还在拍摄杜鹃花的怒放,只有一瞬的功夫,他就匍匐在高山之巅走了。没有痛苦,没有悲哀,没有呼救,更没有扭曲了的面部丑陋……

当驴友们惊慌失措实施救助时,他顺势下垂的手似乎在说:别了,我的驴友,没事的,我到那边休息休息……

而最近,读到了一些有关死亡之幸福指数话题的文章,面对驴友的死亡,觉得他是幸福的死亡,全无痛苦不安。反而从死亡的角度看向生命,更懂得了生命的意义,更懂得了健康的重要,向死而生!

其实,我和这位驴友也有过几次接触,知道他热爱生命,琴棋书画诗词摄影无所不能。当过领导,做过生意,把玩过书法,鉴赏过诗词歌赋……基于对文学的爱好,我和他有了很深刻的话题,成了忘年交。记得在平顶山附近的一次户外活动中,我们结伴有一里多的山路,他谈到:人呀!就是那么回事,看淡了一切都好,退休前为生活为工作为儿孙所累,考虑自己的很少,往后退休了,也要过过自己向往的生活,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几个琴棋书画的知音,有一柜子暖心润肺的好书。没事了,清歌弦奏,和朋友谈天论地,海阔天空,有丝竹绕耳,有案牍悦目,往来有大儒,周围少小人,这难道不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吗?这多好啊!

就在他去世前的几个小时上山前,我们还聊到了暑期想到川藏和云南的计划,生命在于运动。他也谈到了自己的心脏有问题,也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有生命的危险,但是他无所畏惧。他说,人终有一死,如睡觉一样平常,瘫在床上痛苦而生何若顺其自然快乐而亡呢?

谁会知道他就这样匆匆离我们而去呢?身体是自己的,户外活动心脏病有危险不能参加,大家都知道的,他却一次次参加,他知道自已糟粕的身体已经不能够停留在家中等待冷冷清清寂寞而死。他渴望自己热热闹闹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笑看鲜花,拍摄精彩。其实,他自己也有预感似的,早晨穿戴整齐,六点半出发的旅程他五点半就到达发车地点!车上和老伴快乐通话:我上车了,放心吧!

驴友离开时,大家有沉默的,有哭泣的,更多的是为驴友有尊严热爱生活的精神感动,心中默念:一路平安,我们清歌弦奏为友送行……

笑看生死已经为很多人接受,根据网络资料显示,英国人死亡的幸福指数世界排名第一,中国排名71。目前,国人中有很多对死亡有着错位的理解,认为只要长寿就是好,不管延续生命的过程多么痛苦!也许该是我们坦然面对生死的时候了……在这里我并不否认长寿快乐的活法,但如果不能快乐而生何必借助发达的医疗条件痛苦活着呢?说到这儿,我想起了一代文豪巴金,老人家在去世的时候,脸上茫然而痛苦,不能进食,胃管插入的难受使他脸部严重变形,越是挣扎越是扭曲。气管插入手术后,巴金吃力而痛苦地斥责女儿:你不尊重我!不把我当人!他多想安乐死亡!期间巴金进食通过胃管一天进食六次,每次都痛不欲生,呛得满脸通红,甚至下巴脱臼,气管也全部切开,用呼吸机维持呼吸。可是,按照中国的传统,谁敢放弃对生命的挽救?重病中极端痛苦的巴金还要以凝重的眼神看名流们穿梭于医院病房探视,甚至举行隆重的生日祝贺仪式!长寿对巴金成了残酷的折磨!其实,一些西方国家,一些重病患者如果确诊自己不能善终而要靠医疗器材恶劣而痛苦延续生命,他们往往会在身上挂一个牌子:拒绝继续手术,让我快乐度过最后的时光!他们或者宣泄痛苦,或者旅游,或者和家人平静地谈心沟通……

台湾著名作家《巨流河》的作者齐邦媛女士也能如她希望的样子放弃最后的重症治疗,如她所愿。80岁之后住进老宅子养生村完成了自传体小说《巨流河》的创作。最后手卷在握,像一个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平静而去……

在这世界上,我们来过,幸福过,就像花儿一样馨香过,绽放过,已经足够了!绚丽多彩的人生不在长短,有尊严的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少了噩梦,删除了惨不忍睹,少了家人无尽的担忧,少了太多毫无意义机械化输往医院金币的程序,谁能说不也是一种幸福?

我举起笔为逝者默哀,轻敲键盘为朋友送行,慢抚琴弦为友情弹奏。此时,百鸟山涧齐鸣,泉水淙淙流淌,朋友就这样鲜花覆盖,幸福地在同行者的怀抱中下山了……就当是睡着了,就当是又一次远足,就当是到另一个山头去赏杜鹃花开,去听清清溪流……

朋友,一路走好!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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