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村东头的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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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的土地庙

文||林建明

村的东面有个不大的土地庙。庙前面一片硕大的坟场,长满了一丛丛的杂树荒草,也有一丛丛盛开着红色,白色小花的野蔷薇。听村里老人们说这庙都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庙里三块石头雕的土地菩萨像,青苔的痕迹让那雕刻得精美的线条有点模糊了,想必他们见证了头上的茅草,青瓦到现在的琉璃瓦,见证了外面无数的风风雨雨,也见证了村里人的辛酸痛苦的往事。现在时常还在睡梦中仍经常能听到从那里传出刺耳的鞭炮声,就有人会想:又是哪家去还愿了?

六岁的那年冬天,也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受了风寒,我高烧了两天也没退。父亲背我去吳家墩找吴医生看看,吴医生给我量了体温,用那冰凉的不绣钢听诊器在我胸部这里揿一下那里揿一下,又用指头敲敲我的肚皮。收拾好他的家什就说,打两天青霉素就好了,让我褪下裤子趴在父亲的腿上。我就有点紧张,有点惊恐了。其实我是不怕打针的,就怕那酒精棉擦在屁股上那种冰凉的感觉,我知道擦过就是消毒,后面就要扎针了,又不知道针何时落下,所以就特别紧张,双手便死死地抱着父亲的大腿,肌肉便不由自主的收缩,药水进去了感到特别的涨。

打了两天的药水,高烧仍不见退除,仍旧昏昏沉沉的,母亲便叫隔壁的大妈来做“法”(我们那时候叫戳黑)。夜幕降临后,大妈来了,安顿我在床上躺下,吩咐母亲舀半碗水,拿三只筷子来,大妈将三只筷子并拢,两头蘸上水伸到我嘴里,叫我呵上气,便蹲下身子,我看不到她怎么做,只听到筷子戳在碗底的得得声,还有水往下淋的滴哒声,也隐隐听到大妈嘴里的叽里咕噜声。弄了一会,大妈站起来对母亲说,“孩子是路过的菩萨摸了头,等会弄把米,一点茶叶撒到外面去,喊上三晚上,喊完了去土地庙还个愿。”又对我说“等会你妈喊一声你就答一声。”我点点头,母亲对大妈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送大妈出了门。不一会我就听到前面房间妈妈揭洋铁箱盖的声音,还有手抓米的声音,母亲盖好盖对我说,我到外面去喊了,你记住答哦,我嗯了声,就听见母亲在门边喊“儿啊,甭怕奧,天黑家来困告了”声音很大,在寂静的乡村夜色中应该传得很远,母亲叫一声儿啊,我就应一声,叫完三声母亲已进了房门,她靠在门框上远远的望着我,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不亮土坯垒的墙壁,自然也看不清母亲那焦虑的脸色,但我仍感觉到母亲的双眼已经湿润。

母亲喊了三个晚上,父亲又背着母亲带我去吳医生那里打了一针,听吴医生对父亲说,由前两天的二十万单位加到二十五万单位了,应该没事的。父亲是党员他不相信迷信但也不敢拦阻母亲相信。

第四天早上母亲老早叫醒了我,她一手拎着个盖着毛巾的小竹篮,一手牵着我(我其实不用牵的了),出了程家墩的村庄,到了土地庙里。土地庙虽然紧挨着村边,但我从来没有来过,因为有点感觉神秘,也因为前面有许多的坟墓,还因为听大人们说闹过鬼,当然只是听说,没见过。这时我才发现这土地庙其实还不如猪棚,三方矮小的墙,南边还是空的,没墙没门,屋面是一披水的南高北底,盖着青泥烧的瓦片,外面也没有香炉,更不见香火,显得破败苍凉,也有点阴森。母亲掀开毛巾,拿出三小张黄纸摆上饼干,春豆,几片糕三样供品,又在墙边烧了一刀黄裱纸,放了一小挂鞭炮,完毕,母亲对里面的土地菩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唠“菩萨保佑我儿通通泰泰,平平安安的”也叫我磕了三个头,我磕头的时候头一直低着,不敢抬头。

不知道是大妈做的法灵,还是青霉素起了效果,或者是菩萨真的保佑了我,反正我又能正常的和小伙伴们踢键子,跳绳子玩石头子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早盼过年晚盼过年,不知不觉的年就过去了,二月头家里盛零食的坛坛罐罐也都见了底了,这时米缸里的玉米粉搞的糊也就成了主食。

人的味蕾也是喜新厌旧的,顿顿尝一样的味道就会感到没有食欲,何况这没放山芋的玉米糊确实味道不好,只好在那腌得发黄的咸萝卜菜里拌点辣椒糊,勉强凑合着吃,等菜地里的白菜起苔了,母亲便给我们做起了菜粥,当然是菜苔多米粒少,那黄又糙的陈米怎么煮也煮不连糊,菜是菜,水是水,米粒只是涨大了点,清汤寡味的吃了几顿我就怕了,再煮我就宁可饿一顿也不进锅屋了。跑到门前看见兵兵和笑笑问他们家吃什么,他们说的和我家也大致差不多,我就叹口气“这菩萨怎么就不保佑我们有点好吃的呢?”他们问我有菩萨吗?我说东面土地庙里有,我去过,我上次头痛发烧就是拜菩萨拜好的,他俩说,那我们去求求菩萨,我说,你们家有黄纸吗?鞭炮我有,过年放开门炮的时候断了一截我放在抽屉里了。他们说好。

说去就去天黑的时候,我们三个偷偷的来到了土地庙,都磕了头,他们烧了纸,我也拿出了鞭炮,我说,鞭炮一响我们就往北埂之渠跑,从北边绕回去,不然被人发现因为好吃来求菩萨不丑死了?他们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因为看不清鞭炮引子,也因为慌张,还因为鞭炮太短,有两个鞭炮还没扔出前就在手上就炸了,当时也顾不上很多,三人拔腿就朝北边跑。

进门时见父亲坐在桌子东边的椅子上闷着头抽着旱烟袋,母亲在纳鞋底,见我慌慌张张回来问我去哪里玩来?我没理她只感觉手钻心的疼,母亲见我右手捂着左手越发的怀疑,放下鞋底,拉开我的手,这时我才发现左手出了好多血,大拇指的指甲也翻过来了,母亲赶紧拿来毛巾擦尽了血,又叫父亲捻了一点黄烟压在指甲上,用布包上,忙完,母亲脸上开始有点怒色了,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看瞒不住了,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倒了出来。

父亲听完竟然笑了起来“你这个孬儿子,这世界上哪有菩萨呢?真有菩萨这么灵那都不要干活的了,什么事还要靠自己。”母亲没有理会父亲,搂着我坐在桌边开导我“我们这里庙小,菩萨能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就不错了,就象一个人一样能力有大有小,我们不能指望的太多,喇叭里不是说了,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吗?日子会好起来的,没事了,妈不怪你,去睡吧。”

那夜我彻夜难眠,黑暗中我睁着双眼望着屋顶,等来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

渐渐长大了,我们迎来了土地承包,也迎来了国家的改革开放,家家也都过上了如意的生活。土地庙也被队里好心的人重建过,变得有点象模象样子了。我也到了不怕那种阴森森的环境的年龄了,一个人来看过几次:墙增高了,涂上了黄色的涂料,屋面换成了红色的琉璃瓦,场地前面立起了古铜色香炉,整天烟火不断。看着古庙让我对儿时的幼稚感到好笑,如果说真有菩萨,那父母就是孩子的菩萨,国家就是老百姓的菩萨。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林建明,笔名,愚人。安徽铜陵枞阳人,现住上海青浦华新,三十年前曾是枞阳广播站057号通讯员,爱文学,爱读书,爱写作,现从事建筑行业,近来在《枞阳杂志》等刊物及微信平台发表作品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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