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追忆我的奶奶
追忆我的奶奶
奶奶去世已经三年多了，每到年节，依着老家的风俗，子孙们都要到坟上祭奠，倾诉哀思。奶奶育有子女六个，孙辈十二个，重孙辈也已经十来个，加上媳妇、姑爷们，坟前总会黑压压的站着很多人，一片人丁兴旺的景象。
奶奶一生敦厚，口碑极好。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曾靠乞讨养家。有一年腊月二十九，奶奶翻梁去外村讨饭，回来已是晚上了，村口碰上了一只刚被村民赶出村，受了伤的饥肠辘辘的豹子，人兽对视，豹子居然没出击，奶奶侥幸躲过此劫。回村以后，大家惊叹不已，都说，奶奶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子女逐渐长大成人，奶奶的日子也逐渐好起来。
我打记事起，就和奶奶在一起，跟着奶奶去菜园摘菜，去串门、走亲戚，说白了就是奶奶的小尾巴根儿。奶奶喜欢吃零食，我便也总能借上光，奶奶从柜里拿出一块点心，总是一掰两半，我们祖孙两人一人一半，那时的点心真是香甜！
我七岁就学会做饭了，奶奶是老师。农村的习俗，兄弟们都成了家就要分开过，妈妈每天下地干活，所以我很小就开始学做饭，奶奶手把手教我淘米煮粥，洗菜熬菜。
小学五年级，我开始住校。那时候，每周六放学回来，奶奶总是在煮玉米粥的锅里给我煮好了两个不咸不白的腌鸡蛋，我到家书包都顾不得放下，就搬个板凳坐在灶台边吃鸡蛋，边吃边给奶奶讲这一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奶奶专注地听着，但从不问我考试咋样，其实我那时候经常考双百，但奶奶并不关心这些，她就是觉着姑娘家能识字就行了。
后来我渐行渐远，读初中、中专，然后参加工作，再然后结婚生子，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逐渐少起来。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在几个儿女家轮换住，在爸爸家的时候我便经常回家看奶奶。奶奶身体好，一辈子没住过院，有点小病小灾吃点小药就过去了。
上了年纪的奶奶，依旧爱吃零食，都说老小孩儿小小孩儿，所以我就依着孩子的口味给奶奶买零食吃，每次一大兜，次次不重样，奶奶可开心了，每次都拉着我的手说：“我孙女挣钱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多辛苦，还总想着给我买吃的，下回别买了行不”。真是个明白老太太呢。
随着年岁的增大，奶奶越来越粘人，每次我回去，都会拽着我的手不撒开，让我陪着聊天，我便乖乖地坐在奶奶旁边，像小时候一样，听她讲陈芝麻烂谷子的那些事。东头老爷爷眼睛不好使了，西头老奶奶没了，北院的孙子娶媳妇了，我认真地听，并配合着点头，奶奶便高兴起来。
奶奶的记性绝对的好，好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家里子孙们的年龄、属相、生日，她无一不记得清楚，就连我先生、儿子，也说得清清楚楚，我都不记得啥时候告诉过老太太，真是神了！还有老街坊老亲戚家里的情况，每个人的属相，奶奶总能如数家珍般的说出来。有一天奶奶突然问我，你婆婆没了，你公公新给你们娶的这个后婆婆对你们好不？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老太太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呀。按着她的老黄历，后婆婆一定是恶婆婆，会给我们气受的，哈哈。我说，后婆婆对我们挺好的，总给我们做好吃的，还给我大包小包的送菜。奶奶听了特高兴，说，我孙女好命，碰上好后婆婆了，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我和奶奶一个属相，在子孙里是唯一，我又是奶奶的大孙女，所以奶奶最喜欢我，每次拉着我的手总说，我孙女长的真好看。典型的，孩子是自己的好！
奶奶去世那年91岁，眼睛不大好，耳朵也不大灵了，但身体还算好，春天的时候老婶让人给算命，还说奶奶能再活几年呢，儿孙们都相信是真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奶奶在姑姑家住着，突然就病了，请医院的院长看，院长说，老太太没啥大毛病，就是岁数大，身体机能都老化了，不必送医院，想吃啥给吃啥吧！言外之意都明白。
姑姑家在山里，也不敢轻易挪动，于是孩子们轮班看护，给弄各种好吃的，像照顾孩子似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奶奶。
我只要有时间就去姑姑家陪着，去超市给奶奶买各种各样吃的喝的。奶奶已经不怎么能说话，但见着我，眼睛立刻亮起来，还对我点点头。我知道，奶奶还认得我。后来再去，奶奶会拉着我的手不放，再后来拉着我的手贴在脸上，我的眼泪便一次次不能自给，怕奶奶见着我的泪，总背过头去擦干，再转回头来和奶奶笑！
最后一次去看奶奶，奶奶已经不能吃什么东西，只喂点葡萄糖和奶，我在超市买了很多种小包装的奶回去，走时和奶奶说，您把这些奶喝完了，我再给您买更多的更好喝的。
那天中午，我在家里吃饭，妈妈打来电话，我心立刻狂跳起来，果然，我的预感对了，奶奶走了，饭梗在喉里，上下不能----
我那宽厚的，子孙们都爱戴的奶奶走了！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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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晓菊，北京怀柔人，业余时间喜欢写作，擅长诗歌、散文、随笔等。曾发表过多篇作品。著有诗集《我心深处》、文集《苦难是一场旅程》，小说《老色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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