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词压两宋,孤篇盖全唐
《满江红》
宋 · 岳飞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靖康元年(1126)冬,金兵铁骑踏破宋都东京城。翌年四月,金朝贵族在大肆搜刮掠夺后,俘获徽宗、钦宗和所有在京的嫡亲皇室、宗戚,以及大臣、后妃、侍女、娼妓、演员、技艺工匠等三千余人,携带仪仗、冠服、礼器、法物、珍宝、皇家藏书、天下舆图等北去,宣告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民族英雄岳飞在驱除胡虏、收复失地的戎马倥偬之中,写下了气壮山河、传诵千古的名篇
这首词,表现了作者大无畏的英雄气慨,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让不愿做亡国奴的大宋军民热血沸腾,汇入浩浩荡荡的抗金洪流之中。虽然,因为昏君奸相一味投降苟安,岳飞未能实现重振大宋雄风的宏愿,但在岳家军及诸军的英勇抗击下,使金朝吞并南宋的企图一时化为泡影,确保了南宋不灭,屈辱地延续了150多年。
名家点评:《满江红》是岳飞的代表作,充分反映了他抗金救国的雄心壮志和慷慨豪迈的英雄气概。 词的上半部分抒写词人渴望建功立业的凌云壮志。“怒发冲冠”一句,以磅礴的气势开篇,随即稍顿笔锋,颇有节奏感。之后笔锋直上,转为“仰天长啸”,抒发精忠报国的壮志豪情。然后词人借“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两句剖白心迹,他出生入死,为的不是功名利禄。这些东西在他眼中犹如烟土一般,他真正所追求的是保家卫国,存我社稷,还我河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宁可一生戎马,即使只有征途上的云月为伴,也不以为苦。这两句把岳飞的豪情壮志表露无遗。最后三句紧承上文,是词人的自勉之语。
词的下半部分引史入词、以史为鉴、以史为鞭,传达出词人杀敌报国的决心与自信。“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四句,是全词的中心,交代了词人如此渴望收复山河的原因。其后的“饥餐”、“渴饮”,以夸张之笔表达了词人对敌人的憎恨,同时也展露出词人收复河山的信心和英勇的乐观精神。“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一方面表明词人对朝廷的忠诚,另一方面又体现出词人收复河山的坚定信心。 全词气势激昂,字里行间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气和英雄气概,使人读之振奋。数百年来,《满江红》激励了无数的中华儿女,“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更成为人们惜时的箴言。
历史常有惊人的相似一幕。公元1276年正月,元兵攻入南宋国都临安。三月,南宋才女、宫中昭仪王清惠随三宫、重臣等三千人作俘北上。途经北宋时的都城汴梁夷山驿站,勾起王清惠深切地亡国之痛,在驿站墙壁上写下了《满江红》: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
名播兰簪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
忽一声、颦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
千古恨,凭谁说。
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
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
“孤篇盖全唐”是古人对《春江花月夜》的评价,清末学者王闿运评价其“孤篇横绝,竟为大家”,近代著名学者闻一多先生对《春江花月夜》也推崇有加,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称其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他对这首诗的推崇主要在于诗中“敻绝的宇宙意识”。原文如下:
“我认为用得着一点诠明的倒是下面这几句: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更敻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前面,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从前卢照邻指点出“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时,或另一个初唐诗人——寒山子更尖酸地吟着“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时,那都是站在本体旁边凌视现实。那态度我以为太冷酷,太傲慢,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带点狐假虎威的神气。在相反的方向,刘希夷又一味凝视着“以有涯随无涯”的徒劳,而徒劳地为它哀毁着,那又未免太萎靡,太怯懦了。只张若虚这态度不亢不卑,冲融和易才是最纯正的,“有限”与“无限”,“有情”与“无情”——诗人与“永恒”猝然相遇,一见如故,于是谈开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对每一问题,他得到的仿佛是一个更神秘的更渊默的微笑,他更迷惘了,然而也满足了。于是他又把自己的秘密倾吐给那缄默的对方: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因为他想到她了,那“妆镜台”边的“离人”。他分明听见她的叹喟: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他说自己很懊悔,这飘荡的生涯究竟到几时为止!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他在怅惘中,忽然记起飘荡的许不只他一人,对此清景,大概旁人,也只得徒唤奈何罢?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从这边回头一望,连刘希夷都是过程了,不用说卢照邻和他的配角骆宾王,更是过程的过程。至于那一百年间梁、陈、隋、唐四代宫廷所遗下了那分最黑暗的罪孽,有了《春江花月夜》这样一首宫体诗,不也就洗净了吗?向前替宫体诗赎清了百年的罪,因此,向后也就和另一个顶峰陈子昂分工合作,清除了盛唐的路,——张若虚的功绩是无从估计的。”
将近四十年之后,李泽厚先生对上述闻先生对此诗的评价,进一步作出了解释。他不同意闻先生说作者“没有憧憬,没有悲伤”的说法,而认为“其实,这首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然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永恒的江山,无限的风月给这些诗人们的,是一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闻一多形容为“‘神秘’、‘迷惘’、‘宇宙意识’等等,其实就是这种审美心理和艺术意境。”李先生的著作如何科学评价是一回事,不过,在对《 春江花月夜》 理解这一点上,李先生的说法,比起闻先生来,显然又跨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