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圆舞,由你带我入场。
此刻是正午十一点五十八分,阳光从窗外熹微投射进来,落在古铜色藤椅及地板上,落在清甜馥郁的红枣莲子粥上,落在庆和清淡色系的衣装上。
因为是周末,她起床比较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心里稍稍愧疚,却也雀跃自在,多久不曾这般一意孤行,睡一个保质保量的觉了。
虽然,不是没有梦的。
她梦见自己考试失利,监考老师步步紧逼,她没辙,也觉着丧气,推开纸笔,索性清爽离去。
她去到一座空旷寂寥的酒吧,静得可怕,荒芜得可怕,仿佛在阿根廷,日内瓦,南美洲的某个小镇,印度尼西亚的某个岛上,还是天涯海角,总之,只有她一个人。
开始有两个人的,还有一个较她成熟沉静的男人,伟岸挺拔,眉眼深沉,双目熠熠,照亮黑夜,衣着朴素,自有气质,他说,你在这里玩一会儿旋转木马,我马上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她仿佛听见雨声潺潺的声音。
很奇怪,酒吧里居然有一座旋转木马,金碧辉煌。于是,她坐在木马上,一遍一遍旋转,不知道是否响起王菲那支歌子。
总之,想起《圣经》里的话,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
还想起亦舒小说《圆舞》里的周承钰和傅于琛。
她说,这场圆舞,由你带我入场,纸醉金迷,兜兜转转以后,我们总会重逢,游戏规则如此,我们都无法逃脱,所以我不会害怕。
不多时,远处传来飘渺歌声,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郎一边弹吉他一边唱起了歌,是风靡一时的披头士那支《嘿,朱迪》。
她跟着跟着唱起来,如梦如幻地。忽然间,不自觉流起了眼泪。
直到庆和感到一只如候鸟翅膀一般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人一脸关切,温柔凝视,于是轻轻笑了,用双指夹了一下他的鼻子。
心里充满丰沛信赖与温暖。
会做这样的梦,大抵因为午夜,共观了一场西洋音乐会,那样的喧闹,却又那样的整饬,那样的聒噪,杂碎,却又那样的精致,唯美。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们会得相遇,相爱,离开,然后拨开人潮汹涌,世事澎湃,相逢在黑夜的海上,我们曾经同舟共济,我们曾经彼此温暖,在冬季的夜晚。”
眼前的男人,是她深深爱的。
她爱他爱到愿意与他一同去到蛮荒之地,成一场粗制滥造的亲。
像金庸武侠里的殷素素与张翠山,在不知魏晋,更不知有汉,与人世隔绝的岛上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地过活,生儿育女,采野果,猎猛禽,打鱼,看日月更迭,潮涨潮落,像夏娃和亚当。
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样强烈的感觉的?
大抵是某一次风尘仆仆,倦意重重自异乡归来,在他床上睡着,而他第二天清晨也有航班,但是她一觉睡得深沉,睡得滋润,不觉光阴流淌过去,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已大白,他坐在那里,眼神疲倦,硬硬胡髭,看着她,面色温柔。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失策,忙不迭表达歉意,他只是宠辱不惊,笑着说,没事,看你睡得那样香甜,很幸福,不忍心打扰。
喜欢是俯拾即是的事情,不过是一见之欢,爱是兜兜转转,唯恐良辰美景,再无二人说的岁月赐予的青眼有加。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想着这些甜蜜往事,一边翻着新近购得的一本港版小说,作者李碧华。
想起这个名字啊,仿佛就看见春江花月夜,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她也曾经辗转流离过许多人的枕席,但流浪奔波之后,她内心深知,哪一只鹿才得天独厚足以喋啜她碧林深处的清澈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