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同源·黄宾虹】画学还从书中来(二)
我们先看中国绘画从写实到写意,从绢上到纸上的重要转折是以元代赵孟頫为首的文人画家们所开启的。赵孟頫按照书法的笔法原则和构成机制,按照文人画的笔墨要求把唐宋绘画进行了重新过滤和转化,凡是适合书法机制的画法留下,凡是适合书法笔法的画法留下,凡是不适合书法原则的画法全部涤除,他以书法的构成方式完成了文人写意绘画的构建。我们知道,唐宋绘画的发展方向是以宫廷画师和专业画家为主导,这和西方绘画的时代发展一样,是由宫廷画师和行业专门人员来主导绘画的发展方向。中国绘画到了元代就不同了,元代以后主要由文人来主导中国绘画的发展方向,文人画由“墨戏”成为学术,从“票友”成为专业,并建立了文人画的笔墨本体。笔墨本体的建立是要有条件的,首先是有人率先领导,其次要有众多的人在跟随,再次要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和共识,并且本体一旦建立,它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它,它一定会势不可挡地为自己寻找出路和通道。由于文人介入了画坛,使得中国绘画发生了一个大的转折,他们把书法引入了绘画,把诗的意境引入了绘画,进而提高了文人画的文化品性,是书法和诗词提高了中国画的文化品格和审美内涵,使得中国绘画的写意精神更加纯粹,最终使得文人画成为以书为骨、以诗为魂、以笔墨为本体的文化载体,而离开了这些谈中国画就无从谈起了。
元代以后,中国绘画各画科都在向写意转化,包括工笔画、人物画,都是逐渐以文人画操作方式来生成 。由于书法的引入,画家对笔法认知度大大提高了,并在书法的推动下,元代之际又诞生了许多种符合书法法度要求的各种皴法,直至明代中国写意画的皴法、画法基本停止演化,中国画表现语汇完全成熟了。如果说赵孟頫为首的文人画家使得中国绘画发生第一次转折是借用书法为武器的话,那么第二次使中国绘画发生转折的董其昌又是以“引书入画”的方式完成的。当明代各种皴法和描法发明即将结束之际,董其昌便对以往的各种皴法、画法进行了整理。这次对传统的梳理,有点像古籍档案整理,他把各种画法,各种描法,各种皴法集中在一起进行了重组和排列,把唐、宋、元、明以往的画法全部进行了重新规范,按纲目,按篇章来重新梳理整饬,甚至把青绿山水也转化成了文人的绘画。如果说赵孟頫是以书法机制整理了唐宋绘画,那么董其昌就是以书法为支撑的笔墨眼光重新整理了元明文人写意绘画,中国绘画时代发展又一次发生转折。我们看到元代以前的画家,每个重要画家都发明有一种皴法或画法,这些画家的名字后面一定有着一种皴法和画法与画家并称。那时每个画家载入史册不是发明了一种画法,就是发明了一种皴
近百年来,我们若干次把文化运动最后衍生成了革命运动,我们已习惯于用社会学的眼光来对待绘画艺术,在绘画上承载太多的社会内容,所以当我们今天回望我们的中国画时,会发现许多画家一直努力在寻找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总希望通过写生来提高自己的创作,总希望通过创作来提高自己的绘画水平,从来对书法和临摹不加在意,好像一说临摹就有多么守旧和腐朽似的。而黄宾虹无论在绘画上,还是在书法上,几乎临摹了一辈子。我们要知道林散之是黄宾虹的学生,李可染也是黄宾虹的学生,一个在书法上成功了,一个在绘画上成功了,如果黄宾虹的绘画没有他的真内核,没有他的学术能量,怎么会影响到这两位书家和画家呢?黄宾虹是继赵孟頫、董其昌之后又一位引领时代的重要画家,他的画学实践和理论一定会给我们以重要的文化启示,这也是我们无法绕开他的重要原因。
我们研究他也并不是让大家都学习他的画法,而是要领会中国绘画时代发展的可能和方向。从黄宾虹的艺术历程中我们可以理会到书法与临摹对他的重要性。我们要知晓,为什么我们对那些临摹高手也有着崇高的敬意?就是因为中国绘画不是单靠形色来把握的,而是靠内在笔墨来把握,画家若要在笔法上和用笔品质上达到古人那个程度,不知要临摹多少张经典佳作,练多少张书法才能达到,这决不是外形像不像的问题,而是内在语言文字上的掌握。我们现在的临摹大多只是重视外形,对里边的结构生成漠不关心,抓不住真正要害。一般来说,我们认识多少才能看见多少,对中国画造型手法没有一个清醒认识,就只有得其表面形骸了。我们从对传统经典和临摹看,从中国绘画内在语言看,黄秋园山水画才有存在的必要性。如果按照绘画风格和样式来说,黄秋园的绘画怎么会成立?怎么会被认可?那不就奇怪了吗?就是因为他能达到古人的法度,他能在气象上、笔墨上和石涛、石溪相比肩,他虽然比不上石涛、石溪,但比我们却要高大得多;他虽然没有石涛、石溪画得好,但比我们要画得好多了,所以,当今画坛依然有他应有的地位。就实践而言,能画到那般地步,笔墨对他的人生,对他的心灵已经起作用了,他和古人相呼
(连载)
——文章节选自《书画同源·黄宾虹》(荣宝斋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