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时鹏:读书的那段日子
那天上午,我到华州区柳枝镇下乡,从镇政府对面一个名叫“四海春”的饭馆经过,心头微微一惊,不免触景生情,勾起了我年少时求学期间的关于这个饭馆的一段回忆,不禁感慨万千。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刚转学,在数十里之外的柳枝中学读书,从初二的下学期一直上到初三,共计一年半时间,因为离家较远,所以只能在学校住宿。
那些年,物质生活都并不富裕,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交通工具也不像现在这么便捷,大多数农家孩子到离家较远的地方上学,都是自行车代步,骑行数十里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那个时候十三四岁的年纪,由于身体比较瘦弱,同时还特别胆小——怕黑、怕鬼神。为了方便上学,我爸花了50多元钱给我买了辆二手加重自行车。但是这辆自行车在瘦弱的我骑起来,根本不能胜任:骑上去双脚立即悬空,根本够不着地。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每周都要骑近百里路,往返于学校和家里之间。
白天还好说,关键是黄昏以后,或者黎明前那段天最黑的时候,小路根本不敢走,只好走老西潼公路,而公路上呼啸而过的大车才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娃,车灯开得大亮,车速飞快。那个年代,公路上的大车基本上都是带着挂车的煤车,非常危险。安全状况堪忧。
我一个人骑着车子,过村进庄倒没啥,可是要经过墓园、树林、荒草滩的时候,我就头发耸立,后背一阵阵发凉,拼命蹬踏自行车,简直骑出了飞机的速度,头还不停地往后看,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心里的幻想也不断丰富起来,想象着一个没头的人或其他鬼怪一类的东西,冷不丁知啥时候就坐在车子的后架上,然后拍拍我的后背,跟我打声招呼,还要和我谝几句闲传……想到这里,我更加拼命蹬车子,简直就是逃命的速度。
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96年中考结束,我才如释重负。
而那家名叫“四海春”的饭馆,就是我在柳枝镇中学读书的时候的那家让我至今仍然记忆深刻的饭馆。当时,家里条件不好,生活费总是紧巴巴的,因此每个礼拜去学校前,我妈都会给我烙一个锅盔,或者蒸些馍馍带上,作为在学校的干粮,在学校的灶上搭配着吃。
记得有一次,我妈又给我烙了一个大锅盔,用刀切成了若干块,每块堪比门扇厚,即使分成小块,那个头也比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临出门前,我妈叮咛我:“开头几天你紧着吃,到礼拜四五如果没吃完,这锅盔就该变硬发霉了。你就把锅盔拿到饭馆里,多给人说两句好话,让人师傅给你做成煮馍,你香香吃两顿,权当改善生活……”我点点头:“嗯,我记下啦……”然后就骑上车子,背着锅盔,又一次走上了求学之路。
紧张、辛苦学习一周,转眼间到了周五,锅盔还剩下四个,已经有了霉点了,硬得咬不动,我就照我妈说的,拿上锅盔馍来到了这间“四海春”饭馆,进门后把馍在窗台上一放,对人家做饭的师傅说:“叔,给我把这馍煮熟,多钱?”师傅倒也热情厚道,只说:“好嘞,你给2块钱就对了……”
一会儿工夫,师傅在窗口处对着我喊:“小伙子,端饭来……”,我应声后赶忙跑上前,看到那一碗饭顿时傻了眼——好家伙!满满两老碗煮馍。把饭端到桌子上后,我对着两碗香喷喷的煮馍干瞪眼却也哭笑不得,心里却埋怨这实诚的大师傅来:“这人得是我亲戚?实诚得很!四个馍全都给我煮了,也不看我能不能吃得了。碎娃不知道啥,你长着大人都不知道啥……这些年的饭算是白做了。”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吃吧,农村孩子节省的品行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吃不了剩下扔掉?被人知道还不戳脊梁骨?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愣是把这两老碗煮馍硬生生吃了个干净。
那时候年轻,有些愣头青的样子,尽管这样,当时也给那两碗馍撑得差点拾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