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十七岁,往时光走去
作家李娟在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中,被放到北疆一个闭塞的哈萨克乡村当裁缝。那年,她十八岁,有一口琴。她用口琴吹奏沉沦和被抛弃的《索尔维格之歌》,接着马上又吹奏出飞驰和抗拒被沉沦的《重归苏联托》。她写道:我好喜欢自己的十八岁,我觉得全世界唯有十八岁这个年龄适合自己。
后来,她二十八岁。再听这两首曲子,依然强烈地感觉,好喜欢自己的二十八岁,全世界唯有二十八岁最适合自己。到了三十八岁的时候,这样的感受并未消失,而且比之前更强烈:除了三十八岁,我对什么年龄都不满意,我真心喜欢我的三十八岁。
读到这里,我想到了我的十八岁,二十八岁,和现在的三十七岁。
十八岁,我结束了在校读书生涯,即将进入一所乡村小学教书,和我的历史老师开始谈恋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我的初中同学在那个暑假结束后将要到我向往的北京,进入了北京理工大学、中央民族学院这些让我这辈子难以企及的地方读大学。未来在他们前方五彩斑斓,而我却将提前进入人生的预留轨道。我不喜欢我的十八岁,我不喜欢我所在的城市,包括那个正在谈的恋爱,这一切都是别人的,不是我自己的。可是,我依然按部就班地并入这个轨道。没有勇气,无力抗争,消极适应。我不喜欢我的十八岁,那个步入一眼能望到头的轨道的年龄。
二十八岁,孩子四岁,自己带着一个毕业班。那时,对考核成绩看得很重,每天起早贪黑,按照考核的要求,日复一日做着那些连自己都不屑的事情。眼神都是黯淡的,没有想法,不谈未来。柴米油盐酱醋茶,争吵麻将嘻哈麻木,没有以后也没有现在。我不喜欢我的二十八岁,十八岁的时候多好啊!如果,那时,我稍稍抗争一下,现在会是什么样呢?如果……
二十八岁的时候,我沉浸在对十八岁的幻想之中。我觉得,我最喜欢十八岁了。
后来,三十倏忽即逝。一眨眼,到今天看见这篇文章,我三十七了。终于,和她进入同一频率,我喜欢自己的三十七岁。刚刚从那些欲望纠缠中苏醒,放下执念,对插在心头那些尖刺也泰然待之。此时此刻,我想去好多地方,去做以前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去见那些一路同行的人。这样的感受终于是在李娟的文字里得到确证。这样,很好!
爱现在,现在是你未来最年轻的一天。现在,便是最好的日子。她很早就明白,而我,足足花了三十七年的时间。不过,喜欢便是最好!随着我的三十七岁,往时光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