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佑||我的同学建国

我的同学建国

文/管佑

建国,姓余,癸丑年生,世居五寨丈子沟村,是我初中的同学,当时十三四岁,一上初中,我们分在同一个班里,慢慢地,我们熟识并结成金兰之好。虽然我们没有焚香跪拜,但在心里彼此成了拜把子弟兄,用家乡土话说就是"拜识"。

在我的意识里,中国有两个人骨头最硬,一是鲁迅,二是建国。这也是我作此文的目的所在。人与人的投缘,不在形貌的美、丑、胖、瘦,不在财富的多寡豪寒,而在骨子里的精魂契合,眉目间的心领神会。

一句话,一辈子,终无悔。

建国比我早出生约一个月,所以他是兄,我是弟,但是因为关系密切,谁也没叫过谁兄或者弟,但我俩就是好兄弟。结识以来,没有面红过一次。

每到周末的时候,不是我到他家,就是他到我家。而且彼此双方的家长对我们是满意的。那时候居住条件差,晚上我们是和父母在同一个炕上睡的。大人们,背着我们也说一些悄悄话,但是我们并没有真睡着,是可以听到的。有一回,建国父母的谈话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二明倒是个好娃姓,可就是脸上有一片痣。要是念不成书,娶媳妇儿都得发愁!"

打那以后我去他们家的次数便少了,而且我开始变得自立自强,敏感而倔强,多么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活成普通人的模样!

建国的家境比我好,他父亲是个正式上班的,我父亲是个民办教师。也许受家庭影响,他读完初中就跟着他父亲做买卖了,据说买卖做的风生水起,做过煤炭买卖,也贩过粮食;而我初中毕业以后上高中,高中毕业以后继续补习,最后上了师范院校,毕业后当老师,教学生,一直没离开过学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就像平行线一样,没有交点。

就在我高中补习快绝望时,我的亲戚曾动员我去投奔建国,让他拉一把,要不然书没念成,又没钱,呆在村里只能打光棍。我不甘心,没有听从亲戚的动员,而是低着头又去补习了。

然后我们这两根平行线一直保持着,建国当了老板,我当了老师。我们俩的共性就是要强,不服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虽然历经多年,心里仍然默默的挂记欣赏着对方的缘故。

我虽然上班,但是日子过的很紧张,不得已,课余补补课贴补着穷日子,因此在社会上有我补课的名声。就是因为建国的儿子嘉玮的成绩,我们多年后第一次非常体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一顿饭。

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孩子的课就没有补,但是建国告诉了我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说他得癌症了。他说这话时,很平静,很温和,让我将信将疑。因为他的外观、气色状况,我根本看不出他有一点点生病的模样:身高足有一米八,体重应该在180斤左右。这种体魄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一个癌症患者联系起来。

怀着好奇我询问了其他同学,大家都说,建国确实患过癌症,是胃癌。而此时离他患癌症,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我却全然不知。

我们那次吃饭,是他的癌症已经几乎痊愈的第三年。第四年春天,他去复查,结果胃里又出现了癌细胞。以后不到半年时间,建国身体每况愈下,我和庞瑞军(初中同班同学)去看望他时,他的体重不足60斤,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身型、脸型瘦的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一点模样,每天躺在气床上,气息奄奄,苟延残喘。但是听说我要去,要强的他硬是在他的妻子和我的搀扶下到院子里沐浴了一回日光。轻易对生命说"再见",对任何人来说都很难!他说话跟个好人似的,他说:“等下个月我好了,咱们就在我家吃顿饭,你们喝酒,我看你们喝!"仿佛他的身体马上就可以康复似的。但是可以想象身体衰竭到这种程度,他得拼上全身力气。唯有建国本人知道他为了这一次痛快的表达,他要积蓄几天的精力,接下来他会像冬眠的动物一样经历一次漫长的痛苦的蛰伏。我明白建国彼时对生命的渴望是多么地强烈、迫切!

一个月以后,建国给我通了一次电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就跟一个好人一样。我万分惊讶,转念又万分担忧。我真的怕这是人们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经过后期短暂的一两次交流和接触,建国才想把某些话说予我听。据建国的妻子说,此间建国硬撑着开了一回车,行进了20多公里,只为拉一袋黍子。朋友,不要忘记:建国此时根本无法自己站立或者坐立。他做了常人根本没法做成的事情。

大约两个月以后,建国的电话铃响了,我万分欣喜地呼出了建国的名字。但是对方的应答,让我瞠目结舌,因为我听到的是建国的独子,嘉玮的声音。"管佑叔叔,我爸爸没了!"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我毕竟是个长辈,强压着心中的痛苦,努力的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因为我还得安慰这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建国的葬礼虽然有点凄惶,却不算冷清。葬礼上,戴孝的各色亲朋们行色匆匆,无需提醒,自己找事情做,大家心里只是想着能把他的最后一程送好。许多原来的熟人见了面,没有过多寒暄,使个眼色,已经将惋惜与心痛表达得淋漓尽致了。开往墓地的随行车队中有几辆豪车,据说都是建国买卖上的朋友的,建国妻告我,为这病有几个朋友无偿帮了建国不少,要不建国早走了。

临近下葬了,观言察色间我又多得了一些关于建国的消息。在患癌症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余得水",也许他觉得自己姓余,又是个生意人,取"余(鱼)得水"这个名字幸许会对自己的生意是有好处。同时,他把自己的坟墓建到了朱家川河畔一个回水湾处,期望自己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可是这些活动并没有让他的命运有所好转,相反,他把自己这些年来挣得的钱全都花了出去,却把自己的生命永远终止在42岁。

跟近几年来去世的每一个人一样,子女们要给父亲或者母亲写一篇祭文,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嘉玮也写了,字里行间透露出18岁的稚气,和对父亲坚强意志的敬畏。一具皮包骨头的身躯能在看上去比较松软的气床上能延续那么久,脊背、两肋的皮磨破,痊愈,痊愈,磨破,直至生命的终点,真是一个奇迹。最难得的是,从始至终建国没有喊过一声痛,叫过一声苦。三国时关羽刮骨疗毒时也莫过如此。相反,他还免不了要关心家中的每一位亲人,牵挂身边的每一位朋友。

友虽故,音容笑貌难去,清明时节,又现眼前,建国之"硬气"使人动容惊骇。催我自强,故作此文以敬兄省己。愿友地下安好!

2020.清明

作者简介

佑子,原名,管佑,网名:一杯清秋。祖籍:山西省五寨县管家湾村,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因生活执教,因梦想写作。热爱文学、教育。作品散见《清涟》《星河》《清涟碧波》《荷叶飘香》及多家网络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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