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杯·全国诗文大赛】黑龙江《大姐的羊肉丸子汤》作者•张世启 主播•相逢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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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羊肉丸子汤
文/张世启
一九七二年九月，我结束了在广西桂林陆军通信学校的学习。临近结业，我给文昌机务站肖指导员写了一封信，汇报自己半年的学习情况，并提出结业后探家的请求。不几天，我收到指导员的回信，说站领导批准我探家，还给我寄来钱和全国粮票。归心似箭，我从桂林乘特快列车，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家，离别四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那三间老房不见了，已经盖起了五间正房，圈成方方正正的一个大院子。看见我到家了，妈妈高兴地不得了，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流露出对当兵儿子的期盼和疼爱。
晚上，弟弟从塘沽房管局下班回来，进屋看见我，猛地喊了一声“四哥，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应答，俩人便抱在一起，相拥而泣。妈妈说：“瞧你们这哥俩儿，平时不见面想得慌，见了面又……”说着，她高兴得也掉下眼泪。
我在家呆了几天，看望了一下附近的亲朋好友。一天，我跟妈妈说：“我想去东沽看看大姐。”妈妈微笑着点点头，“去吧，大姐也知道你要去，她准备给你做好吃的呢！”
我知道，大姐从小就疼我们。大姐大我十一岁，我四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大姐虽未成年，却是早早地承担了家庭重担，不是下地帮助大哥干农活，就是在家帮助妈妈做家务，受了不少的累。她十八岁那年，经人介绍嫁给东沽做工的我姐夫。婚后，大姐也常回娘家看看，塞给妈妈一些钱、粮票和布票，帮助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东沽离新城不太远，有二十来里地。我穿上军装，骑着自行车沿着津沽公路一直往东奔去。不到十点，就来到了东沽大姐家。
大姐家房子小，一间屋子半间炕，灶台搭在门外的小棚子里，有时屋里也生个炉子。在上学时，每年寒暑假我几乎都要到大姐家来一趟，有时还住上两三天。
大姐见到我，分外高兴，乐得合不上嘴。“接到你来信，知道你最近要探家，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大姐话音刚落，孩子们也都围过来，亲昵地叫我“四舅”。大姐夫那天上班不在家，没得相见。大姐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孩，一个男孩，虽然四年没见面，他们的名字我都能叫得上来。我从挎包里掏出从桂林买的桂花糖撒在炕上，让孩子们吃。孩子们围拢着我，问这问那。大姐趁着我和孩子们说说笑笑的空儿，出门去买菜。
“四舅，您给我们讲讲海南岛那边有趣的事儿吧！”大外甥女玉兰天真好奇地望着我。“有趣的事多着呢！海南岛有十八怪，第一，老太太上树比猴儿快；第二，火车不如汽车快；第三，三个老鼠一麻袋……”我边说边解释，几个孩子听着哈哈直笑。“四舅来咱家，看你们高兴的。”大姐买完菜一进门儿，就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了，也想听个明白。还没等大姐坐稳，有位中年妇女来串门儿，问大姐街道上的事情（大姐是街代表）。大姐向我引见：“这是赵婶儿。” 我起身向赵婶问好。赵婶用羡慕的眼神儿打量着面前一身戎装的我。大姐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豪，指着我说：“这是孩子们的四舅，海军，在海南岛。” 赵婶说：“四舅来了，给四舅做啥好吃的？大姐张口答道：“干饭汆羊肉丸子。”赵婶看了眼桌上放着刚买来的新鲜羊肉说：“包羊肉饺子多好？”“您是不知道，俺家四舅就爱吃羊肉汆丸子！”赵婶见大姐要做饭，没坐多会儿就走了。
大姐会做一手地道的家常菜。为这顿午饭，大姐忙活起来。她先淘米，在屋外坐锅焖干饭，又忙着洗肉、切葱姜、泡花椒水。我也坐不住了，帮大姐剁羊肉。“咚，咚，咚！”菜刀在菜板上剁肉的声音，把这间小屋子震得嗡嗡直响。
肉剁好后，大姐把肉倒在一个小盆里，倒入一些花椒水，先把剁好的肉打开。少许，又点些清酱、撒上两小勺盐，搅拌了两三分钟。随后放些葱花儿姜末儿，打上一个鸡蛋，倒上一些花生油继续搅拌。“肉馅儿搅拌出味以后，要加上一些淀粉，增加肉馅儿的黏稠，这样丸子放到锅里煮不容易散。搅肉馅儿要顺着一个方向，使劲儿搅，这样不会泻裂。”大姐一边说一边做给我看。“肉馅搅得差不多了，要淋上一点儿香油，再继续搅拌，直到肉馅上劲儿为止，这时就可以做丸子了”。我心想，做菜可不是那么简单，一环扣一环，程序不能乱 。
“下丸子要先烧好水，水快开了，放入丸子。”大姐说着，只见她左手抓起一团儿羊肉在手里团活一下，然后一握，肉馅从“虎口”里挤了出来，变成小肉球，右手拿小勺顺势一抠，就把丸子下到锅里。如此反复，一小盆肉馅不大会儿就全下到锅里。锅里的丸子煮开后，大姐用铁勺撇除锅里的浮沫，又放入适量的粉条、白菜、葱段、姜片和盐，稍煮一会儿，就关火等着出锅。
屋外的米饭住火后，屋里香味四溢的一锅羊肉丸子汤也做好了。玉兰把米饭盛出来，一碗一碗端上桌。大姐找了一个头号儿大碗，先给我盛了满满的一碗羊肉丸子汤，递到我手里。“四舅，趁热快吃！”“大姐，咱们一块吃吧。”我应答着。这时候，我看到大姐碗里的羊肉丸子只有两三个，孩子们的碗里也没有几个，白菜和粉条倒挺多，就端起碗往大姐和孩子们的碗里拨羊肉丸子。大姐伸手拦住了我，“四舅，你多吃点儿，以后我再给孩子们做。”香喷喷的稻米饭，热乎乎的羊肉丸子，使我顿生食欲。“天津的小站稻确实很香，不就菜，也能吃两碗。”忽然，我想起文昌机务站王金山站长跟我说过的这句话，那是他当年在天津接兵吃稻米饭时由衷地感受。然而，他却没有吃过羊肉汆丸子，不消说这是一个遗憾。
干饭汆丸子，是我探家吃的最好的一顿家乡饭。大姐对弟弟的疼爱，像滚滚的丸子汤一样，让我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二〇一九年四月八日，八十岁的老大姐不幸病故，令我万分悲痛！在大姐的灵柩前，三姐和弟弟哭诉着大姐对我们的恩情，侄子们追思大姑对他们的疼爱。我提起了四十七年前那次探家，大姐做的羊肉丸子汤。此时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作者
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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