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阳人回故乡琐记之二 故乡的人
故乡是熟人社会，看到一个人，就大致知道他（她）的故事，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品行如何，脾气怎样，做过哪些好事和赖事？和自己的关系远近？他的家是富有还是贫穷？是村干部还是一般村民，都大致知道不少，这不像在他乡，熟人很少，只是看到一个个的人，一个脑袋，两条腿，他的一切，漠然不知，打招呼或者不打招呼，也没有意思，便觉得有些苦闷。
但是，在村路和街道上，很少看到人，只是在我家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我哥后邻居，打了个招呼，他这几年发了，靠着制造大门，建了一个不小的厂子，听到叮咣叮咣的声音（后来知道他现在编织网子），后邻是我哥，东邻是我妹妹家，都是深墙大院，装修一新，院墙外谁家都有新安装的天然气管道，还有一个个电表，当然最大的变化是大街上的砖路变成了水泥路，并且也有了垃圾桶，显出这个离着饶阳县城最远的村子里的新变化。
谁家也是大门紧闭，相比起来，我的大门没有装修，倒显得落后了一些，我把三轮停在门口，上我哥家拿了门钥匙，嫂子和小侄子都在呢，就打开门，把三轮车上的两只狗放到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憋了一路的两只狗除了撒尿，就是感到很好奇，这嗅嗅，那闻闻，但是万物有灵性，很快就认出了老家（也许有人的气味），打开屋门，看到屋子里并没有漏雨，我很欣慰，但是，却是满地尘土，我赶紧拿着笤帚扫扫，看看手机，才10点半，我不能忘记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看望病痛中的姑父。
于是，把两只狗关在屋子里，和嫂子说了一下，就骑着三轮，往姑姑家走去。
姑姑家住在村西南头，这一路往南，都是新房子多，高墙，大门，写着财源茂盛的对联，但是，却是家家闭门，也碰不到熟人。
只是在往西走了一会之后，碰到了联达的娘，坐着轮椅，脸型瘦削，我以前经常去她家看报纸的，所以我打了招呼，她大约也还认识我，嘴唇也动了一动。
我一直往西，过了原先的大坑塘（现在是宅基地），就到了姑家。
姑家也是深宅大院，走进两旁鲜花的小巷，门口碰到了一个妇女，她说姑父在东屋呢！
我拿着礼品径直往东去，进了东屋，看到了炕上躺着的姑父，原来高大的个子已经蜷缩成不大的一团，据说出院已经三两天了，是二妹告诉我姑父病了的消息，旁边是亲人们，二姑也从另一个屋里走到这屋，她身体也不结实了，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
我和表妹，表弟媳等几个人说话，问候着二姑，姑父在一边哼哼唧唧的，二姑指着我问姑父是谁？二姑夫说出了我的名字，啊，这说明脑袋还不算完全糊涂，想想时间真是残酷，这么康健的人，却被岁月摧残了身躯，二姑自不必说，二姑父是全村有名的热心肠，我们叫管事的，婚丧嫁娶跑去跑后的总理，现在却静静的躺在炕上不能乱动了。
我和亲戚们说了一会话，二姑非要留我吃饭，饭是不能吃的，不能忙中添乱，我把东西放下，也给二姑一点心意钱，嘱咐着表妹，表弟媳等人照顾好姑父的一些话，就走出了二姑家的大门。
一路又往东，又差点走错了路，到了家，嫂子已经做好了饭。
吃了饭，就到我的屋子里躺下，院子里草老高，蚊子也多，怎么也睡不着觉，就索性带着狗走出去。
我家住在村外，村东就是一大片坟地，村南是八队的麦场，现在是树林子，村里的主路上车不多，我可以放心的把狗放出去，先在8队的场地里走，看到不少放羊人。
有8队的碌碡，人已经快七十了吧，反正比原先瘦了，他见了我，从远处走过来，说我瞅着就像你，我指着地里紧闭的院墙门，说这是干首末的？他说这是顺达在这里喂牛呢，西面的一溜房呢，他说是全福喂猪呢！说完他赶紧赶羊去了。
我带着狗在原来我家的地里，现在呢，是表弟盖成了果品站，一长溜的墙，还有几棵杨树默立着，但是，虽然是梨果成熟的季节，却没有收果品，只是在地上晾晒着花生，我坐在一处矮墙上歇了一会，看到坟地里有三四群的羊，放羊人好像有二旦哥，有同群哥等，虽然我叫他们哥，他们都已经是七十来岁的人了，可是因为离着远，也没有答话。
就在我一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网栏圈起来的一处地上撒着什么！啊。这不是养蜂人，好友王计训吗？
我喝了一声，他抬头扭脸看到了我，很高兴，我走进他的包地里，地里种着油菜，矮矮麻麻的一层，两只狗在上面跑着，他种什么呢，也没问，他见了我，地也不种了，把围栏门一关，我们就在路南我们队的杨树林里坐下来谈话。
他原来是村里的技术员，青年团书，印报纸，搞科技，忙得不亦说乎，后来经商，也很是精明，后来做过科技副村长，本来在村里的时候，我们就很谈得来，一说就忘记了早晚，后来我给他卖蜂蜜，两人合作也很愉快，本来他的家庭很富有，没有想到他晚年遭遇这么多不幸，让曾经的小康之家沦落为贫困之户，去年我听说了他的事情，我和泽民哥极力给他呼吁，好心人对他帮助不小，他也对我们很是感谢，这次呢，一坐下来就没完没了的谈起来，谈他养蜂的人，谈他的遭遇，谈社会，谈人生，谈着谈着他落泪了，我对他也安慰鼓励，希望他振作起来，毕竟还有老伴需要照顾，小孙子需要抚养，我的两只狗呢，也不跑了，静静的卧在一边听着我们谈话。
就这样，一直谈到夕阳西下，我说你赶紧回去吧，还有老伴需要照顾呢，他说有闺女在呢，你就是我的知音，愿意和你谈，这次你到家来，咱们好好聊聊，他拉着我到他家，说咱们喝点，我怎么能这样呢？
在哥嫂家吃了饭，把狗又关在屋子里，又去计训家相谈，本来我计划说一个小时就行，但是，一说下来就没完没了，一直到了十一点，我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