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 抗日老兵杨子西：倾半世流年，诉红尘千韾

在认识我们以前，杨老从不将他的经历跟人说起，并不是他想遗忘，而是他想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来铭记、来缅怀。

从2014年起，随着关爱抗战老兵柳州团队陪伴计划的开展，我与杨老的接触就更多了，每次只要一见到我们，他整个人都会开心得如同孩子，不等我们问起，他都会情不自禁地说起当年的抗战故事，每每言至于此，我们都能感到在老人心中还留存着的一丝遗憾和期盼，那无疑是社会的认可、历史的公正。

从2014年底至2015年初，我们所见到的杨老身体更弱了，几年前的一次摔伤让他行动不便，病中的老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他会将守护、照顾在他身边的大儿子误认为是自己的警卫员，而且饮食状态不佳。

遇到杨老胃口不好、不想吃饭的时候，杨哥哥在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老人进食，只好大声对他说“快吃饭了，要打日本了。”一听到这话，杨老就会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说：“我要吃饭，我要打日本！”

听着这样的话语，在场的志愿者不禁肃然起敬，这些可敬可爱的抗战老兵，无论何时何地都将祖国放在心中，将民族大义存于心内。因为国家民族早已融入他的血脉，他可以不吃饭，却不会忘救国；他可以承受苦难，却不会遗忘国恨家仇。

2015年2月，由南京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联盟、深圳市龙越慈善基金会、博时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等联合主办的【寻找你身边的抗战老兵】之“老兵回家·致敬大礼包”发放仪式在江苏省南京市举行，这次活动所发放的大礼包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凝聚着社会各界人士对抗战老兵感恩、敬意，还有那让他们等待了半个多世纪的尊严和公正。

可礼包还没到达柳州，我们的抗战英雄杨子西便已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躺在重症监护室、已经94岁高龄的他早已无法言语，唯一能与儿女交流的，是他的眼睛，在只有短短半小时见面的时间里，为了鼓励杨老坚持等到龙越大礼包的到来，非常了解他的女儿在一块黑板上写着：抗战胜利了！看到这几个字，老人的眼角总会往上抬了起来，眨了眨眼，用他溢着泪水的眼睛告诉大家：“我们赢了。”

是的，杨老赢了，他终于等到了大礼包，完成了他半个多世纪心愿。

2015年3月23日中午14时20分，在大家急切地期盼中，礼包终于到达柳州。志愿者们不敢有一丝耽搁，又马不停蹄地以最快速度将礼包送到医院。

当关爱抗战老兵柳州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杨姐将那块刻印着“抗战老兵，民族脊梁”的牌匾放置在老人眼前：“杨老，我们给您送牌匾来了，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您是真正的民族英雄！”

重病中的杨老已经无法动弹和言语，他只能微微睁开双眼，倾听着杨姐在耳边的呼唤。

那一刻，老人原已黯然的眼光骤然放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已经丧失了听力的老人，正用尽他的身、他的心，还有他的生命聆听着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八个烫金大字在病床前格外刚劲耀眼，映出从老人脸颊上滚落下的两行热泪，这颤动着心灵的泪滴，正是老人用他特殊方式述说的无言激情。

在收到大礼包的第三天，杨老还是静静地走了，带着无法忘却的战争记忆和传奇经历、带着在半个多世纪等待中的满足、带着对亲人的深深爱意和不舍，脸上还挂着他那特有的豪气和从容……

值得高兴的是，在杨老归队的半年后，他终于收到了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获国家授予抗战英雄的最高荣誉。

如果说一千二百多年前，王昌龄以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而倾注了满腔的爱国情怀；

如果说八百多年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伴随着爱国名将岳飞而万古流芳；

如果说七百多年前，文天祥的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将一代民族英雄可歌可泣的英勇气概尽情挥洒……

那么，杨老的“我要救国”又何尝不饱含着气贯长虹的壮志豪情！

2015年12月1日，杨老入土的那天，他在抗战时期就认识至今的战友，同为黄埔军人、已101岁高龄的抗战老兵陈祖振，特为老人写下一篇祭文：

呜呼子西，不幸病亡。

我心失痛，泪断肝肠。

悼君少年，热血满腔。

投入黄埔，奔向战场。

指发高深，敌人胆丧。

收传万电，得到褒奖。

中年受苦，老得表扬。

抗战老兵，国家脊梁。

幸福赐予，军誉抚偿。

君已归队，身带荣光。

今日永别，天各一方。

呜呼哀哉，伏为尚响。

向抗战老兵致敬！

2015年12月15日晚改于南京

走在季节飘摇的风霜路上，是七十多年沧桑载入的风尘寒凉，凌云壮志在花开花落的凋零中消瘦了记忆的惆怅，夕阳西下，杨子西也终于抵达了梦中心灵归属的彼岸暖阳。//

栏目特约=晴天  |    资料提供=杨柳萍   |    图片=杨柳萍 网络   |   美编=Margo ·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