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讨 债（小小说）
文/刘建国
讨 债（小小说）
年末。
包工头老黄早早就坐在了军工粮站刘主任的办公室。“周一上午，单位例会。刘主任惯例准在。”老黄成竹在胸自言自语道。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此催要尾留工程款了。
老黄看了一眼手机，已经10点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地在房间踱来踱去，并自言自语道：“有啥鸟事，把个球会开不完！”
说话间，三三两两的职工说说笑笑从会议室涌出来，经主任办公室门口，去了各自的办公室或仓库。
门帘一挑，刘主任端着茶杯拿着本子进了办公室。
“老黄！来了。”刘主任热情地高声打着招呼。
“会结束了？”老黄说，也算是对东道主的回答。
“结束了！你又是说工程款的事吧。老黄，临近年关，我知道你会来，每次到局里开会，我都催。上周，为此事专程找了局主要领导，领导说缓缓，有钱，首先考虑老黄的工程款。为你的事，把我的腿都跑细了，……”刘主任边沏茶边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
“刘主任，建好的仓库你们都使用三年了，八万元的工程尾留款一直拖着——不结，让我——对别人——咋说哩！”老黄过于激动，说话显得结结巴巴。
刘主任把沏好茶的纸杯置于老黄面前的茶几上，又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给老黄。
老黄双手慌乱地接住飞过来的香烟，然后用左手两指夹着香烟往厚厚的嘴唇里送，右手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的细微一声，火苗便升了起来。老黄笨拙地将火苗移向烟头，猛吸两口。可是……几个回合之后，终于对上了火，一缕淡蓝色的烟雾便在房间弥漫开来。
刘主任一边品茶一边慢慢说：“老黄，我也很同情你，知道你们搞建筑的不容易。你也明白，粮局现时是个烂摊子，素来是拆东墙补西墙。所以嘛……”
“老黄！赶快把烟拿开！”刘主任抬头的瞬间，猛然发现老黄夹烟的手搭在沙发上，燃烧的烟头把皮沙发烤出了一个黄点，一时失态地对老黄喊了起来。
老黄未答话，一脸木然，夹烟的手搭在沙发上，一动未动，暗红的烟头已把棕色的沙发皮烧出了黄豆般大小的一个洞。
“老黄，你这是怎么了？！”刘主任条件反射似的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弹起来，两眼盯着老黄——
老黄依然腆着个将军肚，两手耷拉在沙发上，宽厚的身板斜靠在沙发背上，一脸木然，两腿在不停地抖动着，厚厚的嘴唇在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刘主任跑出办公室，喊道：“快来人呀！”闻声而至的人一齐涌进了领导办公室。刘主任紧急拨打120救护车安排抢救人，王副主任也不失时机电话通知家属立即赶赴市医院前来护理病人。
市医院急救室门外，王副主任和三个职工在焦急地等候着……
这时有二个人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朝急救室跑来。先到的小伙子大口喘着气问：“我爸人呢？”
“正在抢救！”王副主任回答，“你是——”，“我是他儿子，那是我妈。”壮实的小伙子喘着气回答说，并扭头用手指了一下后到的一位五十开外的妇女。
“我叫王云清，军工粮站副主任，他们三个是我们单位的职工。是我们把老黄送到医院的。”王副主任简要地对母子俩介绍了同来的几个人。
接着，王副主任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说话间，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了，老黄的儿子着急地问：“病情怎样？”医生说：“暂时无生命危险，送重症监护室留滞观察。”
老黄儿子和老婆忙不迭帮护士把病人送往重症监护室，王副主任他们则返回了单位。
刘主任在办公室惴惴不安地踱来踱去，焦急地等候着医院方面的消息。
王副主任一进单位门，便径直去了一把手办公室，迅速汇报了老黄在医院的抢救过程以及院方的诊疗安排。
听完汇报，刘主任长长吁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暂时得到缓解。接着对王副主任分析说：“老黄发病在咱单位，事出有因，是催要咱单位欠人家的工程款。若有个三长两短，单位难脱干系。鉴于夜长梦多，急事急办，我的意见是：一是马上汇报局领导，让赶快把老黄的工程款结了；二是咱单位领导从家里拿或借，先把老黄的八万元结了，待局里的款项到帐后再还给大家。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王副主任略一思索果断地表了态。
“咱兵分两路，你去通知其它领导，我去局里汇报。”刘主任安排完此事，便开车直接去了局里。
第三天，老黄的儿子接到了军工粮站刘主任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你父亲病了，急需钱，救人事大，出于同情，我们单位动员干部职工集资八万元，结清工程欠款，款已打到你爸的账号上，请查收。并祝你爸早日康复。”
老黄的儿子很快把这一消息手机告知在医院病床边伺候的母亲。
老黄听到这一消息，“忽”地从病床上坐起，迅速拔了氧气管，急得老婆直喊：“你疯了！不想活了！”
“好了！回家！”三天来没说话的老黄开口大声嚷道，“护士——护士——，把我身上的管子、手背上的针取掉，我要出院！”老黄扯开嗓子朝病房外大喊。
老婆疑惑地问：“你真的好了？”
“我就没病！”老黄诡谲地一笑说。
“那你这演的是哪出戏？”老婆大惑不解地问。
“回家再说。”老黄喜形于色地说。
2021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