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四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李如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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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独龙江
李如林(云南)
绵延千里的高黎贡山,像一座巨大的绿色屏障矗立在怒江西岸,将六千多独龙族人民封闭在一个神奇而遥远的世界里。
独龙江,以其雄奇壮丽的山川河流,独具特色的人文风情,吸引了不少旅游爱好者和外地人,也越来越为各级领导所关注。
(一)
我第一次到独龙江,是在怒江州委任职期间。那是1991年10月16日一早,我们一行6人从贡山县城出发,沿普拉河顺势而上五六公里,便进入了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
这是浩瀚的原始森林。白云缠绕着巍峨的群山,像一个多情的女子,紧紧依偎在恋人的身旁。山峰从云海中探出头来,直插蓝天。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峭壁上,飞流瀑布从云端倾泻下来,宛如仙女晾晒在绿色巨屏上的白纱。条条沟阱涌出碧玉般的溪水,从四面八方注入普拉河,再汇入怒江。
步入林间,淡淡的薄雾,混合着潮湿清新的气息直扑到脸上,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惬意。崎岖的山路两旁,参天古树遮天蔽日,叠翠千丈。大青树、水冬瓜树广展绿冠,庇荫着众多的伙伴;树干被树衣和寄生植物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穿了一件棕绿色的绒衣。巨蟒似的藤葛从地面缠绕至树梢,从树梢倒垂下来,凌空摇曳。高大挺拔的秃杉、楠木,像林中巨人,直冲云霄,傲视碧海;珍稀的橦棕、珙桐、紫檀、香樟散见其间。
大树下,乔灌咸长,荆棘丛集,蕨类葳蕤,杂草繁密,把整个地面挤得严严实实。横七竖八的枯树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又有小树或兰花从苔藓中探出头来。茫茫林海里,蝉鸣浓荫,雀跃枝头,野蜂在花丛中采蜜,猴子在大树上追逐嬉戏,岩羊在山崖上奔走……
青山、绿水、古树、花草、飞禽、走兽,在这里组成了一个和谐无间、浑然天成的生物群落,这是大自然物竞天择的杰作。这里称得上绿色的世界,珍稀动植物的王国,它不愧是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
如果说,独龙江奇的是山水,美的是林海,那么险和难的就是道路了。
贡山县城到独龙江乡政府所在地巴坡,虽然只是翻越一座高黎贡山,却有75公里路程。
崎岖的山路,或在河谷的悬崖上通过,或在阴暗潮湿的密林中穿行,或绕着箐沟盘旋,或沿着山梁上下。路面要么是松软的腐质土层,要么是大小不一的石头铺垫。雨天,腐质土变成了黑乎乎的泥泞,石头东倒西歪,一路的积水,一路的坑坑凹凹,只能在泥泞中行走,在石头上跳跃。
经过一天的艰难跋涉,傍晚时分,我们到了位于高黎贡山东麓海拔约4000米的东哨房。这是一间破旧的铁皮房,是75公里驿道上唯一供来往人马过夜的地方。尽管小屋简陋、寒风料峭,累了一天的我,倒头便也睡着了。
次日,曾吟诗一首,以记述这难忘的一夜:“秋阴不散天渐晚,云飞雾锁遮星光。山穷水尽无人处,不毛之地一哨房。铁皮小屋烟火冷,夜半风雨更添寒。人疲马乏歇息早,鼾声伴我入梦乡。”
(二)
独龙江发源于西藏察隅县境内,藏语叫“美尔东曲”;流经贡山县境之段称独龙江;南下进入缅甸后更名为“恩梅开江”。独龙江流域雨量丰沛,年降雨3200毫米以上,森林覆盖率高达93%。峡谷中保留着完好的生态环境,蕴藏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被专家认定为“野生植物天然博物馆”。
独龙江的山是绿的,水是绿的,绿得发亮,绿得醉人。独龙江的神奇,奇在她的山水,奇在她的云雾。
清早,整个河谷笼罩在浓浓的晨雾里,给独龙江更添几分神奇的静谧。当太阳探头之后,雾才往山腰慢慢推去,与白云融在一起,在群山间荡来荡去。此时,山云笼树色,宛如一幅天然水墨画;鸟语合溪音,恰似一曲和谐奏鸣曲。
身临其景,我情不自禁赋诗一首:“大江小河湧碧涛,远山近岭云雾绕。满目葱茏皆堆翠, 林间处处闻啼鸟。绿树丛中炊烟起, 急流之上藤篾桥。莫道边地风光少,独龙山水分外娇。”
凡到过独龙江的人,无不为其神奇秀丽的秘境风光所倾倒,也无不为其贫穷落后的巨大反差而震惊!
三十多年前的独龙江,既不通公路,也没有电。4000多独龙族人散居在深山密林,住的全部是茅顶木板房;穿的是破旧的烂衣裳,有的人还在打赤脚。简陋的生产工具,粗放的耕作技术,只能使大多数人维持半饥半饱的生活。1990年,农民一年的人均收入仅为203元,还不够一家城里人在小餐馆吃顿饭!
那时的独龙江乡,除了一个官办的供销社和几个购销点外,没有一家商户,更没有集市贸易。农民除卖一点土特产品给供销社,买回盐、衣、布等生活必需品外,就没有什么可卖,也没有钱来买。商品经济的观念在独龙人民的头脑里还是一片空白。
1987年,才在巴坡安了一个太阳能发电机和地面卫星接收器。人们扶老携幼从老远赶来,当他们第一次从电视里看到北京、天安门、汽车和祖国各地的时候,一个个目瞪口呆,惊奇无比!
“封闭落后,一穷二白”,是上个世纪独龙江的真实写照。
时任省委书记令狐安,于1998年10月徒步访问独龙江后,写下了一首《 访贫有感》:“茅顶泥楼旧板床,面青肌瘦破衣裳。春城一席红楼宴,深山十载贫家粮。”这一饱含深情的诗句,在读者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三)
独龙江的落后在于高山的阻隔,独龙族人民的贫因在于交通的不便。
独龙人民苦于路,苦不堪言!独龙人民盼公路,望眼欲穿!
独龙族,这个连族名都是周总理亲定的、从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过度到社会主义社会的少数民族,一直牵动着党和政府的心。
1992年,交通部将独龙江的公路建设,列入了八五期间重点扶贫项目。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1999年末,全长96公里的独龙江乡村公路全线贯通,结束了独龙江不通公路的历史。时任总书记江泽民曾题词:“建设好独龙江公路,促进怒江经济发展。”
但是,这条盘旋于高黎贡山的乡村公路,是一条列不上等级的土路。夏秋时节,经常塌方,晴通雨阻是常态;冬春时候,高山积雪,有半年的封山。
2014年高黎贡山隧道贯通,独龙族才告别了半年的大雪封山。
全长6680米的隧道打通后,又相继硬化了150公里的乡村公路,修建了27公里的通组公路。如今的独龙江,6个村委会全部通柏油路,26个自然村全部通车、通电、通安全饮水、通电话、通广播电视,成为云南省第一个实现村村通4G网络的乡镇,有了方便快捷的金融服务网点。
基础设施的极大改善,为独龙江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2010年1月,省委省政府启动了独龙江整乡推进整族帮扶项目,吹响了扶贫攻坚的进军号。之后的三年里,投资7亿多元,完成了帮扶独龙江的六大工程。
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独龙江的经济有了飞速的发展。截止2018年底,全乡种植草果66000多亩,重楼1640亩,花椒8700亩,核桃8000亩,茶叶近100亩;建成独龙原鸡保种和扩繁基地1个,完成独龙牛投放1153头,大小牲畜存栏23000多头,出栏12000多头;建成草果烘干厂1个,独龙蜂4600多箱,羊肚菌365亩。是年,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6122元。
2018年底,经过严格的考评验收,独龙族宣告整族脱贫,在全国开创了整乡推进整族脱贫的先河,实现了“一步跨千年”的历史巨变。
(四)
说到独龙江,不能不提及一个人,那就是被当地群众挂在嘴边的老县长——高德荣。
这位土生土长的独龙族干部,我在怒江工作时,他是独龙江乡的乡长。后来,他又担任过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的县长、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人大副主任。2014年5月退休后,仍保留着州委独龙江率先脱贫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职务,并把办公室设在了独龙江。
无论在职时还是退休后,他都心系独龙江,汗洒独龙江。在独龙江脱贫攻坚的战场上,他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进省城、上北京、跑部门,为了争取资金项目,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修公路、打隧道、建学校,哪里有困难,那里就有他的身影;种草果、种重楼、养中蜂,山山箐箐布满了他的足迹。
他的火热心肠和艰辛付出,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赖和尊敬,也感动了各级领导和媒体人。
时任省委书记李纪恒曾动情地说:“咱们党的干部都像他这样,少数民族地方怎么没希望?”一位州委领导称赞他“站起来就是一把伞,俯下身就是一头牛。”
2016年,由著名演员马少骅(电视剧里孙中山、邓小平的扮演者)主演的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上映后,使独龙江和高德荣声名远播。
2016年10月,他获得了全国脱贫攻坚奖 ;2017年,当选为党的十九大代表;2019年 9月,荣获“人民楷模”、“最美奋斗者”荣誉称号; 这是党和国家给予他的最高褒奖。
(五)
2021年5月22 日,我们驱车从六库出发,沿怒江美丽公路溯江而上至贡山县城。然后,顺盘山公路西行直奔独龙江。
车子驰出高黎贡山隧道,久违了的独龙江,便一览无余地映入了我的眼帘:两岸的群山,宛如两条并肩起舞的苍龙,无处不滴绿垒翠,瀑飞泉涌;大河小溪流淌不尽的琼汁玉液,开阔平缓处碧绿如玉,狭窄陡峻处激起千堆雪。
如今的独龙江,山还是那样绿,水还是那样清。不同的是,昔日简陋的茅草房、篾芭房已被结构新颖、设施齐全的安居房所取代; 错落有致的民居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1000余户群众全部住进了新房;草果、重楼、独龙蜂、独龙牛、独龙鸡等特色产业遍地开花;喇叭声声,以及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一改过去的封闭和静谧,处处听到的是游客的赞叹!
三十年后重访独龙江,熟悉的,是那雄奇的山川河流、醉人的秘境风光;陌生的,是那宽敞的道路、气派的大楼、优雅别致的客栈、焕然一新的民居。真个是,青山依旧在,面貌已非昨。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乡政府所在地的孔当了。
“孔”是独龙族的一个姓氏,“当”在独龙语中是平地的意思。因其地处独龙江乡的中段,又是一块难得的较大平地,故于2004年将乡政府从巴坡搬迁至此。
依山傍水的孔当,幢幢新楼拔地而起,三条水泥路尤如一个“川”字装点在这块碧玉上。悬挂在公路入口处的“感恩共产党,感谢总书记”10个红色大字,格外的醒目。学校里传来郎朗书声,江两岸飘荡着鸟语花香。慕名而来的游人,远观蓝天白云,近看青山绿水,早品特色小吃,晚饮自酿米酒,怎不舒心惬意,流连忘返?
乡领导告诉我,这几年,独龙江乡的经济尤其是旅游业有了快速的发展。新建了农家乐27家,增设了大大小小的餐饮流通等服务网点50多个,为游客服务的设施应有尽有,目前已经具备了日住宿1000人、餐饮2000人的接待能力。
我们走进一家绿树簇拥、溪水环绕的小客栈,身着独龙族服装的女主人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落落大方地说:“欢迎您到独龙江来!”她告诉我们:客栈开起 3年了,生意很好,旅游旺季还要预约。一年下来,可以收入三四万块钱呢。
王副乡长还告诉我:全乡草果、花椒、重楼等特色农产品的种植面积已近10万亩,农民人均20亩;三分之二的农户有了机动车;小学至高中教育全部免费,大病医疗保险全覆盖;2020年,农民人均收入达到了10166元。
独龙江,已经实现了第二次历史性的跨越,成了旅游观光的一张靓丽名片,进入了云南省最有特色最有魅力乡镇、中国最美乡村的行列。
23日中午,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独龙江。车上,我一直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独龙山水,心中默默念道:
再见了,独龙江!
二0二一年五月二十六日
【作者简介】李如林,男,汉族。1948年8月出身于云南省姚安县一个农民家庭。1968年底从昆明一中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从大队干部、公社书记、县(市)委书记,再到怒江州委副书记、省土地管理局局长、省乡镇企业局长。曾在中央党校学习了3年,获得了研究生学历。2008年12月退休后,回楚雄定居。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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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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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报纸杂志发表过或未发表过的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等作品均可参赛。来稿不得抄袭,一经发现,即给予曝光,列入黑名单。
四、投稿须知:来稿须在主题栏注明“精美诗文大赛”字样,附100字左右作者简介、两张作者生活照和详细通联。(特别提醒:在其他微信公众号推送过和不同意授权本公众号独家发布的作品请勿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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