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三)
大树啊,大树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高考成绩发榜,月季发挥的一般,勉强超出一本线5分,大树则如上帝眼瞎般的发挥超常,令人大跌眼镜,仅仅比一本线少7分,这是学渣大树与学霸月季的最短差距,12分。
万幸的是最终月季依然如大树所愿,顺利的收到XX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苦尽甘来的月季运气好的令人发指,XX大学当年就被XX大学合并,成为XX省排名第一的院校,全国排名稳进前10。
大树理所应当的为月季由衷的感到高兴,毕竟能上一所知名高校是月季的理想。
大树对自己也很满意,XX学院也不错,在全国排名是300多?还是500多?这根本不重要,毕竟是学渣,再不入流的大学也要给个五星好评,学渣的满意一向是非常简单,怎么说也是个本科,有个交代就行。
月季请同学们聚餐,庆祝自己实现理想,电话里月季俏皮的说:“大树,你一定要来呀,玫瑰也会来的哦,你一年没见她了,你不想她吗?呵呵……”
大树差点忘记,玫瑰和月季以前是一个宿舍的好姐妹,月季考上大学,玫瑰怎么会不来呢?大树的脑子开始宕机。
大树再见玫瑰的时候,玫瑰一袭火红色长裙,一朵动人心弦的红玫瑰。大树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他没有再惹玫瑰生气,微笑着问好,玫瑰非常斯文的同大树寒暄,与常人无异。
大树瞬间恍然大悟,这朵美丽的玫瑰注定会成为一个传奇,一个与大树相关性为零的传奇。
那天也是大树最后一次与月季见面,实现梦想的月季神采飞扬,眼神中洋溢着满满的快乐和幸福,好一朵盛开的月季花,多么的娇艳,大树却再也没有见过。
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或许是我要的太多……
从地狱走到天堂要多久?大概就是从高四到大一的暑假,短的就像用MATLAB跑一次SCL译码算法,急匆匆的一闪而过。
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大树百无聊赖的在宿舍收拾壁橱,壁橱一角露出一个红色的文件夹,大树想起了什么,慢慢的抽出文件夹,打开,生怕弄坏什么。
小心翼翼取出玫瑰的两张相片,大树出神的看着,相片上的玫瑰还是那么令人着迷。好久不见的玫瑰,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白玫瑰?红玫瑰?大树用力的抿了下嘴,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甘心的想,会是谁的玫瑰?
舍友抱着篮球走过大树的身边:“哎呀,大树,大美女啊,你女朋友?没听你说过啊?”大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起上个月一个早上的电话。
“喂,大树吗?”是大树的高中死党。
“干嘛,大清早的,什么事?”大树睡眼惺忪的问。
“我听说玫瑰有男朋友了,你没事吧?”死党关心的说。
“哦,我没事。”大树瞬间清醒,故作冷静的回答。
“真的没事?”死党不放心的追问。
“没事,兄弟,意料之中的事情。”大树平静的回答。
“没事就好……”死党之后的闲扯,大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胸口空落落的大树机械的挂上电话,回到床上一躺,再也无法入睡,闭上双眼,全是玫瑰的样子。
对于玫瑰而言,大树大概只是一个路人甲。但对于大树而言,玫瑰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没心没肺喜欢的女孩,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中梦到玫瑰凶巴巴的盯着大树,故作生气的吼大树,追着大树打闹,随意的扔大树的课本,温柔的打着雨伞……
“追啊,兄弟,就像这篮球,你不投,永远都不会进球。女孩,你不追,永远也不是你的,别傻想了,打球去!”舍友怒其不争的话语把大树从回忆中踹了出来。
“算了,没戏,你们玩吧。”大树还是摇摇头。大树知道,他与玫瑰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大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喜欢她,这就够了。
大树拿起电话,又放下,几次三番之后,最终鼓起勇气,拨了出去。
“喂,你,你好,我,我找玫瑰。”大树的声音,不,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
有气无力的挂上电话,大树慢慢的走出宿舍楼,他来到嘈杂的操场,看了眼天上懒洋洋的太阳,似乎也在嘲笑他这个自不量力的举动。
大树笑了一下,然后在操场的跑道上飞快的跑起来,如同多年前跑向那把天蓝色的雨伞,他跑啊跑啊,脑海里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玫瑰,红玫瑰、白玫瑰、蓝玫瑰……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树停下脚步,深深的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的呼吸,身体随之剧烈的抖动,头上的汗水混着泪水不停往下滴,地面上斑斑的水渍幻化成一朵玫瑰,笑颜如花的玫瑰。
过了许久,玫瑰随着水渍渐渐消失,大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站起来,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无奈的摇摇头,平静的注视着天边的落日对自己说:
“再见啦,玫瑰……”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到底我该如何表达……
月季会想念大树吗?大树不知道。
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大树总是会调侃一句:“月季,你想不想我啊?”
月季笑着说:“想呀!”
大树照例大笑:“嘿嘿,我也想你啊。”
其实大树常常想起的总是玫瑰,但当月季笑着问:“有没有给玫瑰打电话?”
大树就会很尴尬,想也是白想,呵呵一下就扯开话题,这时候月季的笑声会更加飞扬。
漂亮的弧线带着迷人的小酒窝从模拟信号转换为数字信号,穿过几千公里的电话线,再从数字信号转换成模拟信号,以声音信号的形式送到大树的耳朵中,最后在大树的脑海里变成图像信号。
一次在电话里,月季调侃大树:“你知不知道以前班级里的女生私下是怎么评价你的呀?”
“怎么评价?”大树觉得纳闷。
“又高又帅又可爱!哈哈……”月季掩饰不住的笑意轻易的冲断了电话线,大树也傻呵呵的笑了几声。
月季的借口是如此的完美,感觉迟钝的大树根本不懂这是月季自己想对大树说的话。
他和她聊聊生活,聊聊天气,聊聊大树是不是又长高了等等,一张张电话卡逐渐塞满几个烟盒。
每当大树抱怨功课不好糊弄,月季就故作生气的训斥大树不认真学习,大树则惯例的笑嘻嘻的保证好好学习,哄月季高兴,直到月季笑出声来才罢休。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每次通话后,月季熟悉的笑声和温柔的话语总是能令大树很兴奋,兴奋的有点跳,连带着CS的爆头率都有几分提高。
我的痛,怎么形容,一生爱错放你的手……
大树与月季经常写信,月季的字写的很好看,隐忍有力,又光芒四射,与玫瑰的字迹类似,骨子里都有股不服输的霸气。
大树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写字更渣,但月季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些,只是在信里说那些大学里的人人事事。
大树的信纸,是白开水一样的学院专属信纸,信纸的上端工整的打印着XX学院,大树每次唠叨完自己一些琐碎的事情,总是习惯性对月季嘘寒问暖。多年的习惯,大树一直下意识的关心月季,希望月季的生活和学习都一切顺利。
细心的月季写的每一封信都很漂亮,漂亮的信纸,漂亮的信封,各种开心有趣的大学生活,再配上游龙飞凤的字迹,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一次课间,班长发信,大树撕开信封,随手一倒,滚出一个折叠成心形的信纸。
班长笑着说:“喂,大树,女朋友来信啊!”大树手忙脚乱的赶紧塞回去,挠挠脑袋,呵呵,哪里来的女朋友!
可是折叠成这个样子,大树心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的拆开,生怕弄坏了。读完信件后,大树松了一口气,还好,内容照旧,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月季为什么要把信纸折叠成“心”型呢?
是夜,大树人生第一次因为月季而失眠,辗转反侧。大树一直视月季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万万没想到月季会把来信折叠成“心”型,大树不敢往那里想,难道月季居然会喜欢自己?
大树摸摸自己的脑袋,自己成绩差,痴迷于小说、电脑游戏和篮球,完全不懂怎么讨女孩欢心,终日里邋里邋遢,就没有什么优点啊!怎么会有女孩喜欢自己?还是一个非常熟悉自己的女孩。
怎么办?当然,月季这么善良、温柔、漂亮,要说大树不乐意有这么一个女朋友,那绝对是弥天大谎。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清楚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一贯与月季通话都是肆无忌惮的大树第一次陷入深深的犹豫之中。
显而易见,如果月季不喜欢大树,是不可能寄出这样的信。大树不敢直接拒绝月季的心意,大树舍不得伤害月季。可是究竟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满脑子还装着玫瑰的大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树最后决定拖着,装傻,这是大树人生中最傻的一个决定,深深的伤害了月季那颗金子般的心。
好死不死的大树写完回信,照葫芦画瓢,认真的按照月季寄来的样子叠好再寄回去。套用现在的说法,活脱脱的渣男一个,既不想接受月季的心意,又不甘心随便的放手。
愚蠢的大树从来没有发现,一生中只有月季寄给他的信才是心形的,他也只给月季寄过这样的信。后来失去月季来信的大树,就再也叠不出各种心形的信纸。
大树永远都不会知道,单纯如湖水的月季要多大的勇气才会给他寄出这样的信。月季在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伸出一只手,却被大树无情的打落。
自以为最心疼月季的大树,偏偏给了月季最大的委屈。
是啊,受伤的永远都是主动付出的一方。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四年大学,四次寒假,四次暑假,大树从来没去见过月季,总以为见面的机会很多,每次总是告诉自己下一次放假一定去看看月季。
又是一个开学季,可是暑假大树还是没有去看月季,他又错过了一次挽回错误的机会。
大树懒洋洋的靠在窗户边上,熟练的抓起电话,打给月季。
“喂,月季,想不想我啊?哈哈……”
“想。”电话那头的月季开心的笑着回答。
“我也是,嘿嘿,你们那里每年冬天都来的早,这都习惯了呗?”
“还好了,屋子里都有暖气,再说才九月,冬天还没到来。”
“嘿嘿,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有男朋友没有?有没有人追你?”
“没有。”月季的语气突然变的有点冷,大树愣是没听出来,“嗯,大树,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对,下个月七号,怎么了?”
“嗯,我送你个生日礼物,好不好?”
“啊?送给我?”
“对呀,怎么?”
“没怎么,有点意外,嘿嘿。”
“那你要不要嘛?”
“要,当然要啦,哈哈。”
“好呀,呵呵。”月季温柔又开心的笑了。
大树在生日前几天如约收到月季的来信,月季把一条细细的银白色链子夹在信中给大树寄来,还有一个叠成心心相印的信纸。
对于生日礼物,大树很开心,开心的有点嘚瑟。显然大树身上一直没有任何装饰品,这次终于不一样了。如同在60年代一发明出来就被世人弃之不用的LDPC码,熬到90年代后终于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春天,大树暗自得意,终于也有人送给自己生日礼物啦。
链子很细,戴起来凉冰冰的,样子简单的几乎都有点简陋,但是完全不影响大树的满意度,因为这是大树最好的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在大树眼里这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链子。
大树高兴的给月季打电话。
“喂,你好,我找月季。”
“好,等一下,你是谁?”
“我是她同学。”
“哦,是不是桂林的那个大树啊?”
“对,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们宿舍都知道。”
“哦,那麻烦你叫一下月季,好不好?”
“好好好,月季,电话,你的大树啊,哈哈……”
过了几秒,月季拿过电话。
“喂,大树。”电话里同时传来几个女生掩饰不住的笑声。
“嘿嘿,月季,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大树假装没听到。
“哦,怎么样?”
“很好啊,谢谢。”
“呵呵,你满意就好。”
“那还是谢谢啊,哈哈,我很高兴。”
“你高兴就好,几块钱的东西。”
“月季,还是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哈哈。”电话中大树一边反复说谢谢,一边高兴的大笑。
“嗯,你高兴就好。”月季开心的笑着,就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又什么都说了。这是月季送给大树唯一的生日礼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渣男大树还是避开了心心相印的信纸,丝毫没有在电话中提起。
有人问大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月季呢?
大树不想说,他只想说月季是让他最心疼的女孩,永远心疼的女孩。
可是若没有喜欢,哪来的心疼?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有一天,大树告诉月季:“月季,告诉你,我有女朋友啦,是一个茉莉花般的女孩。”
月季温柔的笑着:“好呀,好呀,要好好对人家呀。”笑声中有点微微的卡壳。
大树丝毫没有察觉,兴奋的谈论茉莉的一切,最后叮嘱月季:“月季啊,明年就要毕业了,你可要抓紧时间早点找个男朋友。”
月季温柔的说:“好呀,好呀。”
“那你记得,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找个对你好的男生,就行了。”没心没肺的大树肆无忌惮的瞎扯。
“什么样子才是对我好呢?”月季笑着问大树。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比我差啊!”大树不放心又不讲理的说。
“呵呵,好呀,我知道了。”月季依旧那么温柔。
“记得啊,抓紧,明年就毕业了。”
“好呀。”还是春风般温柔的声音。
很多年过去,迟钝的大树才发觉,似乎无论大树怎么说,月季的回答永远都是温柔如水的“好呀,好呀”,没有反对过一次,一次也没有。
大学毕业后,他们之间再没有写过信,电话也越来越少,慢慢的月季就不再给大树打电话,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大树就再也打不通月季的电话,大树再也找不到月季了。
后来,大树看着存了满满一鞋盒的信件,里面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心形,眼前浮现出千里之外的月季,她安静又认真的写信,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折好,满心欢喜的封好信封,一朵静静绽放的月季花,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的影像确是如此真实,一股浓烈的悲伤洪水般的淹没大树。
后来,大树又看了一遍《大话西游》,发现紫霞仙子每次看到至尊宝的时候都会开心的笑,脑海里又出现月季的笑容,才明白一句话:“一个一见你就笑的人是有多么的喜欢你”,恍然大悟的大树无声的流下了一滴泪……
后来,大树烧了所有月季的相片和信件,可是有些回忆怎么烧也烧不掉,月季那双动人的眼睛,嘴角飘逸的弧线,迷人的小酒窝,轻轻摆动的秀发,甜美的笑声,还有那温柔的“好呀,好呀……”。这些回忆在大树的心里如同一团未曾熄灭的火,烧啊烧……
后来,大树每次想起与月季的点点滴滴,内疚和歉意都会毒蛇般的撕咬他的心,心痛的无法呼吸。
后来,大树无数次的想对月季说一句对不起,可惜月季早已消失在人海,再也不见。
“月季啊月季,你在哪里?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