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个故事——曾因醉酒鞭名马
晚上在洗衣服,宽大的树叶抚摸着房檐,壁虎探出半个脑袋蜷缩在夹缝里。在大树底下,我借着过道上的灯光,又混合着一丝一丝漏下的月光,手里揉搓着衣物。或朝向墙壁,看那些黑色的蚂蚁轨道似的有序地排过,自然而然地也能感觉到惬意。
叶子是要落了,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细微极柔软的触觉,大抵就是掷地才有声吧。水龙头滴下的波纹在池子里漾开,细流如柱。猫蹭着我的脚踝,赖着不肯走,索性跳上台前,观看我洗衣服。嗅了嗅水桶,还舔舔我的手腕,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我的衣服是洗完了,这才觉得无事可做。拿出烟来,蹲在走廊的尽头,风呀刮得很大。我记得那次我喝醉了,你的毛衣披在我的身上,后来我再喝醉许多次,没有你和你的毛衣,甚至连穿毛衣的天气都没有。这是卢塞纳最温暖的几天,很适合穿毛衣。
树木、花草,此刻正在不为人知的生长,一旁的房屋和人群,也在毫无察觉的衰老,那些身体里血脉和声音,还有想念的画面,被风刮得很模糊。以往的白天,在卢塞纳即使不出远门,就是走在大街小巷的人流中,向着的教堂白色的穹顶望去,我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晴天下训鸽的飞声。可是黄昏呢,什么也看出不来,就像你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而天已经黑了。
贫民窟的人已经睡去,靠近市区的一排小房子里,还有几家点缀着红绿的灯光,白天经过的时候,树上挂满了彩球。学校外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歌谣,保安正看着言情剧集而无法自拔,这些轻绵小调,犹如夜空里罩满的灰白的薄云。朦胧的月光,也因此显得缥缈起来。
风吹草低,飞鸿倦旅。那广袤的天地,此刻也只有一个院子的方圆,在粘稠的人群中行走,感受到的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受到的那种孤独,还更难受。每次翻看日历,过了一天就划去一天,那催人老的岁月从不留情,关于她,她们,不再说别的。一种东西一旦不能忘记,也就再不会被我提起。
我们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总要先想到他或她的好处;然后再慢慢的想想,那些他或她的一切坏处,也会变成耐人寻味的纪念,在回忆里开花。关于曾经出现的他或她,觉得此生再也不会第二次遇见了,身处在了天涯海角,向着那远方望去,回想起来的,原来全都是他或她的好处。
只是一个人要度过多少好时光,坏时光,爱多少人,恨多少人;在多少个深夜,想念多少人,原谅多少人,至此心似垂老,鬓白如霜。
倾城夜色,终是繁华过往。太阳早已出了海,黎明总会回来的。
我才记起当年,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年少贪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