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丨中篇小说连载4《民商》
作者：酒仙
十
建明没想到的是，仅过一月，父亲便独自行动了起来。
父亲对经营酒坊一事，似乎已考虑多年，很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他先把存款拿出来，去附近街面上租了四间房，再把一些必要东西搬进店铺，便打算开一家酒坊。
等建明来到时便看到，父亲还将那台夏朗德式紫铜蒸馏机从爷爷那里拉来了，三、四十个发酵桶已在一间屋里整齐摆好，另外两间房屋也堆满了清洗机、打碎机、榨汁机、灌装机等设备。
“爸爸你真决定做了？”
“那当然了，你爹还会哄你吗？”父亲忾然说道。
“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建明埋怨道。
父亲却说，“你爹是火车司机，干什么都要跟人商量一下，这火车还怎么开？你看，你现在又没了工作，我想了几天，你再去找个工作，那还不是去给人打工？给人打工嘛，今天要你就要你，明天不要你就得走人，你今年才三十六岁，今后怎么办？你爹能跟你一样，秀才造反十年不晚吗？你爹干脆把这把老命豁出去，把我们家祖业重新干起来！”
父亲这么说着，建明还发现，父亲还请了两个小工。一看而知，这是一对夫妻，建明看他们时，夫妻俩还向他笑着点了下头，便忙着清洗苹果去了。
“那这么多东西，都是你想出来的？”建明又对父亲说。
“凭自己空想，能想出来吗？”父亲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家是酿酒世家，我爷爷解放前所开酒坊，公私合营后还搞成国营酒厂。我爷爷一直是技术顾问，每月工资拿得比厂长还高！”
“我爷爷也会酿酒吗？”
“那当然了！”父亲继续炫耀说。
“那我以后听你的！”建明忙说。
父亲笑了。
建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天早上，工商、城管、警察一来十几个，把父亲这小酒坊围住了。当时他不在场，只有父亲带着小张两口子在忙活。等他到来之时，只见父亲坐在店里哀声叹气。
“我们要另外找地方去了！”父亲说。
“为什么？”
“他们说影响城市卫生，蒸汽锅炉会爆炸！一周内不搬走，他们就来强制执行。”
建明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几天来，垃圾都是自己和父亲送到中转站的？怎么污染环境了？蒸酒机设有高压排汽孔，汽压一高就会往外自动排汽，它怎么会爆炸？最后，父亲又说，我们还没有生产许可证，人家不准搞生产是对的。
建明没劲了。是啊，自己和父亲忙了这几天，怎么就没想到这事呢？
“那我明天就去办证！”建明忙说。
“办下来我们也不在这里搞了，我们要到郊区另外租房子搞！”父亲又说。
“为什么？我们房租都交了！”建明着急说。
父亲毕竟年龄大了，经历的事要多一些，处人待事要成孰些。他最后才解释说，“这两天我算了一下，我们不划算在街面上搞，因为这几间房是店铺。店铺租金都高，四小间每月一万五不划算，电费每度都要一块五，普通住房才五角钱。我们还是去另外找房子吧？
建明接下来只有去一边办证，一边找房子。所幸酒坊才开始搞，东西还不多，三间店铺退了两间，剩下东西还是装不下，建明便把东西全拉回家去。
哪知妻子下班回来后，却和他大吵了一架。沈桦是教师，爱干净整洁，见不得凌乱。她原先还以为，建明被报社解聘之后，凭着大学文凭，慢慢会找到一家大公司去工作。谁想，建明却和父亲一起来倒腾什么酒坊，她可受不了这些。
“你把个家堆得象个仓库一样，进进出出都绊脚，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她向建明吼到。
“过两天我们找着房子就搬走，现在只是暂时的！”建明连忙解释。
“我受不了，你跟你爸爸一起过吧！”沈桦一边吼叫着，拎起提包就走。
父亲看到这里，不由傻眼了。
“妈妈你不要走！”星星也急哭了。
建明忙把儿子抱起来搂进胸口。
十一
建明再次来到爷爷那幢法式洋房里。
爷爷如今已快八十了，如今身体不大好，已拄上拐杖了。
“建明，你现在来做这事，把我们家祖业重新搞起来，我很赞成，但要做成这事——难啊！”爷爷还对他说。
“爷爷不要怕，我和爸爸不是正在做了嘛！”建明宽慰爷爷说。
“做生意风险大，你不怕？”爷爷又说。
“世界上做什么事都有风险，不去做怎么会成功呢？”建明回说。
爷爷听他说完，却语气一转对他说，“好，这才是我们老王家子孙，爷爷拚尽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你做成这件事！”
几天后，建明和父亲终于找到一所房子。
这是一幢座落在三环路边的一所农宅，一幢小楼共三层，每层有房6间，院子两边还盖了两排平房。这样一所住房，既不临街，更未靠近公路。但整栋租下来，一年也才二十万，电费每度5毛，做食品加工厂真再合适不过了。
建明这次不再象父亲那样鲁莽，生产许可证办下来之后，又等市管所人员来检查合格，他又招了八名员工，准备开始投产。他和父亲也搬来住三楼上，其余5间用作员工宿舍，另一间做杂物仓库。
“好小子，是比你爹能干了！”一直把他看作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父亲，这回不由不对他挑指称赞。
“事情还多，尤其是做酒，你做了一辈子，我连一次都没有，生产加工方面我只有靠你了！”建明说。
“你放心，我们家这酒只有我还会做。我做这酒啊，我还没听见谁说不好喝的！”父亲又夸起了海口。
“销路就我来干了，我现在还要设计商标！”
“你还会设计商标？”父亲惊讶了。
“以前在报社搞过些封面设计，我估计也不难，试一下吧？请广告公司得花钱！”建明说。
接下来，建明还为各房间安上了标牌，并在一楼专门留了一间作经理接待室。有客户来了就在里边谈生意，没客户来，他就独自在里边设计产品包装。他还建了个公司网站，一有空就去上面发布文章、图片、小视频。
与此同时，父亲也整天象个领导似地忙个不停。他既要品鉴水果商送来的样品，又要指点十名员工如何操作生产。他内心也清楚，要想把祖上这酒再打出市场，仅有的存款是不够的。他随后一咬牙，将自己这套住房卖出去作酒坊经营资金。一百万做起步资金应该够了吧？他这么样想，接下来也就这么样行动起来。
“建明，去给员工订做两套白衣服白帽子还有口罩，咱们做的是食品加工，得象厨师一样干净卫生才象回事儿，太邋遢了谁喝我们这酒？！”
“行，我马上去做！”
父亲做酒方面十分娴熟，这是因为他小时候经常来果酒厂玩，对工厂化生产果酒还有印象。做果酒的时候，他先叫员工将腐烂了的水果捡出来扔掉，再把好果子清洗出来用烘干机烘干。让水气挥发出去一些，水果香气也散发出来，才把它们拿去打碎，放再发酵桶里发酵。二十来天过后，父亲再指挥员工将果糟拿去过滤，皮渣则拿去蒸馏机上蒸白兰地。最后，父亲又将果酒加进白兰地中去，做成多种酒精含量的果酒或白兰地，让它具有果酒的颜色与水果的芳香。
“做我们家这酒，工艺要求不好，做不出好酒！”父亲还对建明说。
当然，父亲也学会了保守，每当做酒曲时，需要添加什么东西，除了自己亲生儿子，他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观看。
“你知不知道，这是秘方，你曾祖父当年若没这本事，那法国人还会来跟他合伙做生意？”
“我们家这酒，完全就靠这酒曲？”建明说。
“那当然了！”
建明到此才明白，自家这酒的确非同一般。
过了几天，白发苍苍的爷爷还带着奶奶一起来了。
他们也想看看建明父子的小酒坊是个什么样子。提到酒厂后来为什么垮掉了，爷爷还说，那是因为新厂长不尊重人，嫌自己工资拿得太高、话多。爷爷一气之下，再不去管生产技术这些事，酒品质量就开始下滑了！
最后，爷爷还对建明父子说，“一定要把我们家酒厂搞起来，钱不够，我还有几十万。再不够，我叫其它儿女一家出一点，资金问题你们不要耽心！”
面对长辈的嘱托，建明劲头更足了。
接下来，爷爷把其它儿女都叫来了。爷爷年轻时生养了五个儿女，建明父亲是小儿子。如今全家人一来，爷孙一加竟有三十多人，会客室挤不下，只好在院子里开会。会议是由建明爷爷主持的，老人家手拄拐杖把自己想法一说，全家人都支持。如此一来，建明父子在资金与人手方面，便有了保障。
“我们家那台蒸馏机也太小了，每次才能做一百公斤。现在做生意，做的都是数量，产量上不去，产品就失去价格优势。东西卖得贵，谁来买？”爷爷还提议说，“我们家这些酒，除掉成本，其实，每瓶才赚一、二十块。每月不卖出去一万瓶，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这方面我也考虑到了，我接下来就去外省采购设备，准备扩大生产！”建明忙说。
十二
几天后，建明来到烟台。
建明终于见到这位这位和自己微聊不断的女人，她果然和视频里的模样一样动人。建明这段时间来和她聊天，无论是在家里，或是在大街上，有时甚至是她所在公司里。她还向建明介绍自己的生产车间，还有那些让他也感到稀奇百怪的产品。因此，建明这次来采购设备，他并未受到什么周折。
重要事情办完，由于建明自小生在云南高原，他还未见过大海，周雪这天还开车把他送到了海边，直到夕阳消失于海平面。
“你说，我这次会不会成功？”回城的路上，建明还问她说。
“我不敢说绝对，但我总感觉到，你们全家都来做这事，肯定会成功的！”江雪回他说。
“我们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光你们那台紫铜蒸馏机就快十万块了？”建明心里还没底，便回她说。
“做生意嘛，总要投资的，没有设备怎么做？”
“是啊，这事我想过了，以后就走着瞧吧？”建明回说。
由于周雪所在公司正好有现货，所以，等建明到家才半个月时间，他所要设备就由该公司专人专车送货上门了。设备安装好了之后，技术工人便回烟台去了。建明和父亲等一家人围拢来，看着这台占地面积都三十多平米的大机器，七嘴八舌地讨论今后如何来经营这家酒坊。有两个堂兄还对他说，你们先干着，以后我们也来参加。
可惜的是，现在建明的生意还不太，他和父亲算过帐，这半年来，公司经营还处于亏损状况，出的多，进的少，投资却已近百万了。做生意，得慢慢来，不可能一开始就赚钱，父子俩有点着急，但又没办法。
建明把全家人的想法全听在心里，他开始制订自己的经营思路。他在报社十来年，搞过无数次新闻报道，并有了自己的个人文集，这方面多少也算得上个文化人了。他认为，搞商业应该从网络宣传入手要好一些，过去他认识那些老板也大多在做这方面的事。为此，他接下来不仅在自己公司网站上大力宣传自己的企业和产品，同时也将过去采写别人的文章一一上传进去。如此一来，他公司网站上便有了许多粉丝，这些粉丝又通过他所留手机号码来和他交朋友，许多人还慕名前来参观他公司。
这天，建明接到一个电话，那人是一家餐饮联锁企业老板。他姓陈，现在六十多岁了，还在经营着自己的公司。手机接通之后，他便主动要求和建明加微信，并说，“我是从朋友微信上的一篇文章上注意上你的，实话跟你说，我小时候曾喝过你们家这款酒，一直印象很深。现在我开餐饮联锁店，想把你们家这种酒拿来试销一下，你愿意的话，我马上过来找你谈？”
建明现在正为扩大销售发愁，他听后不由大喜过望，接下来他连忙说自己正好有时间，便提着几袋酒品往陈老板联锁店赶去。
陈老板如今生意做得很大，餐饮联锁店遍及省内外，大大小小加一起有三十多家。建明来到他总店之时，陈老板还设宴款待。当着自己员工和朋友的面，陈老板还把建明带来的酒倒给大家品尝。
“好酒啊！”众人全都赞不绝口。
“你家这酒，可以来我店销售了！”陈老板当即宣布说，“以后想扩大生产，资金不够我来参股，几千万没问题！”
建明连忙道谢。
文/酒仙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酒仙: 自由写作者，散文、诗歌、小说、新闻、报告文学作品，曾载于省、市、县、区级多家文学刊物与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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