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美文】杨柳青青《沉默中的对白》欣赏
作者风采
作者简介
杨柳青青,甘肃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报刊、网站、微信等媒体,大学期间曾任文学社团负责人,编辑刊物8期,在甘肃广播电台播发3篇散文,在榕树下中文网发表20余篇小说、散文、诗歌,2005年获西北师大首届“新人杯”小说散文组二等奖。2012年在定西市首届青年文学作品大赛中被定西市作协评为散文类优秀奖。
爷爷老了许多,这是我第一眼看见爷爷时,心里掠过的念头。
我实在无法相信,在我外出的读书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爷爷会变地如此苍老,而且苍老的这么快,以至于使我惊讶。但又是什么原因使他老人家变的这么苍老呢?是生活的压力?是岁月的煎迫?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一时无法弄清楚。但我敢肯定爷爷的确比以前老了许多。因为春节临走时爷爷的模样,甚至他一年前、两年前的模样,依然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里。
回家后,听家里人说爷爷这半年“多灾多难”。一次晚上房子失火被烟熏昏;还有一次从摩托车上摔下伤了腿;好几次病得无法起床,却无人在身边照顾。爷爷一个人在外的生活真是太苦了。听完这些事,我不禁为爷爷的健康担忧起来了。那天到县城去办件小事,也就决定去看望爷爷一次。
下了公交车,我便径直的向爷爷的住处走去。他正坐在树下乘凉。远远看去,他的身影模糊而陌生,隐隐约约似像非像,以至于已走的很近了,我还不敢很确定的喊他一声“爷爷”。因为眼前的他老了许多。直至走到他身边我才认出了他,他也才认出了我。当时我惊讶的神情近乎呆滞。
眼前的爷爷脸色焦红,那是烈日暴晒的见证,也是一种衰老的肤色。瘦削的脸上的皱纹就如同雕塑家手中的刀刻画出来的,那是风雨吹打的结果,也是岁月流水冲刷的痕迹。稀落得的头发中,似乎在一瞬间添了许多白发。配着落满灰尘、布满汗渍的衬衫,使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退休老职工的模样,简直可以怀疑他是乡下的老农。爷爷当年是脱离土地走向城市的,如今步入老境,再回归与乡土也许是一个很自然的选择。
见到我爷爷显然很高兴,可是笑意在他瘦削的脸上却显得那样惨淡,就如同落山的残阳留下最后一抹夕阳红,散射在西天灰暗的云朵上。我想此刻的我,面部表情也一定很呆板,定格在瞬间的笑容就像一具含笑九泉的僵尸。因为此刻涌上心头的不仅是亲人相逢的喜悦,还有一股难言的酸楚交织在一起。使得我表情木讷,不知该怎样跟爷爷打招呼。也正在我心头两种相反的情绪混战时,爷爷给我搬了一张凳子,使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于是我和爷爷并排坐在树下,开始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我给他讲述了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同时也询问了他半年以来的身体状况。最后我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带着试探的口吻说出了在自己心了埋藏许久的话:“爷爷您太老了,在外没有人照顾,还是回乡下老家吧,别再风里雨里奔波了。”可是在我刚说完,爷爷脸上的笑倏忽间消失了,绷紧的面孔上的血液似乎倾刻凝住,脸色也逐渐变的暗下来。看到他瞬息间陡变的表情,使我有些懵懂。我不知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甚至怀疑因自己多事而触到了他内心的创伤。也不知道爷爷心里如何想,已经退休许多年,却始终不肯回家养老,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想我无法摸透隔了代的人的心思。但我实在不忍心年逾古稀的他,如同一片飘零在西风中的黄叶而不能归根。或许爷爷已经习惯于这种独处的生活,或许爷爷心里有他的难言之隐。百思不得其解时,我也只好找这样妄意猜度的理由来慰籍自己,以释心头之惑。
许久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排坐着,我无言他也无语。死一般的平静中我感到一团巨大的阴影罩在我头上,压迫的我几乎窒息。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和伴着分分秒秒的韵律而跳动的心,才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也许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各自的心跳里都涌动着不同的思想和念头,如同两个振动频率不同的弹簧片而无法产生共鸣。许久的沉默,尤其是坐在亲人身边的沉默,总使人心里感到非常别扭,浑身不自在地如作针毯,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坐着。其实我总觉得自己在外上学,很少在家。回家真想陪爷爷多坐坐,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就算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在长久的沉默中陪他老人家多做会儿,我的心里也会塌实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爷爷最终打破这个沉默的僵局,问了我家里最近的情况,又问了我那十岁的小堂弟(他最宠爱的)在家是否调皮。他那低沉浑浊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显得喑哑无力。之后虽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了几句,沉默又如刚散开不久又集结在一起的阴云一样,很快在我们头顶重重地压了下来。把我禁锢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中。似乎那一刻地球停止了转动,日月不再运转,时间不再飞逝,世界上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只剩着那微弱的呼吸声和单调的心跳声。我无法猜透爷爷心中跳动的思想,但我想无言的沉默中我听懂了爷爷的心跳。那是他步如老境时寂寞的心跳;那是他无人理解时孤独的心跳;那是他无人关怀的悲凉的心跳,那更是他承受许多重压后疲倦的心跳。
最后一股凉风拂面而来,再一次打破了沉默。伴着树叶的沙沙声爷爷长叹了一声,也许爷爷不只是为了长舒一口气。在面对他是否回家养老的话题,许久的沉默之后发出这一声长叹,也许就是对所有问题的总结。同时,似乎在这一声长叹中,道出了一个老人对人生沧桑的哀叹,又似乎是对自己肩头重压的无奈的叹息。我想爷爷这一生真是太苦了,当年曾靠几十元的月薪,养活了五个儿女。如今随着孙子们一个个出生长大,使他肩上的负担加重了许多。于是在退休后,他凭着自己年轻时在武威畜牧学校所学的知识,以及在县农牧局的工作经验,经营起了一家兽药店。最令他烦心的是,他的退休金连同他的经营所得却永远满足不了那个大家里伸向他的一双双贪得无厌的手。想到这些,我似乎明白了爷爷衰老得这么快的原因,也隐约理解了爷爷不肯回家养老的原因。
最后向爷爷道别时,我感到自己的心在这几个小时的沉默中装载了许多东西,以至于心沉的如同灌了铅似的。走出十几步远后,心里不禁一阵酸涩,真想回头再看一眼爷爷,但我却感到爷爷那双深陷的眸子正盯着我的背影。我怕在我回头的一瞬,两道目光相遇,我会掉出眼泪来,于是就横下心来没有回头。想到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棵国槐树下,冥冥之中我感到那片树荫就是一孔墓穴,而那树叶则是坟头的芜草。日渐衰老的爷爷却已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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