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伸冤却招致罢官的许瑶光:竟被《申报》赞为“贤太守”

太平军战争后,嘉兴地区人口由战前近300万人,下降到同治十二年的不到100万人。农村土地荒芜严重,约有半数以上的田地无人耕种。至光绪六年(1880),荒芜的土地有十有三四。

同年三月初八,浙省巡抚谭钟麟派道员王荫樾等到嘉兴“查荒”,逼加征粮数额。省员撇开许瑶光等地方官员,也不下乡勘察。十六日起,在弘文馆调集庄书(经办田粮之员),会讯勒逼,动用刑法,令将有主荒地悉数征粮,令无主荒地竭力增为熟地。消息传出,乡民纷纷入城,至弘文馆执香跪请省员下乡实地查荒。省员出来大加斥责,随从以马鞭扬击,有的还持刀吓砍,以致激起众怒。顿时,省员被乡民簇拥出南门勘荒。许瑶光闻讯策马赶去,将省员接回。省员连夜回省,称被秀水知县廖安之策动乡民殴伤。浙省巡抚即上奏,偏罪乡民,归恶庄书,嫁祸于县令。并调楚军800人,连夜赶赴嘉兴镇压,拘捕数十人。清廷闻奏,于四月十六日谕旨,命“密拿首要各犯,解省讯办,如敢抗违,从严惩办,以儆效尤”。

许瑶光在此案中,同情乡民,保护百姓,勘实是非,为民伸冤。在复浙抚禀中,力陈系省员办理不善,以致激起民变,责不在民,亟请乞休。由于他不按抚督之意,如实禀报,六月十三日被挂牌另委。七月二十三日,上海《申报》登载了《嘉守罢官记》的消息:

“嘉兴守许雪门观察,自甲子莅任,迄今十有七年。其来也的兵燹甫定,人民凋敝,城市荒凉。善后诸大事,措置极难。而太守则刚健涵以大度,明决不事苛求,从容就理。先留养,次掩埋。集居民,招商贾。贫者恤之,恶者除之。设婴堂而幼孩保,复书院而文教兴。凡此数端,郡民之叨惠者广,而感德者深也。……三月二十五日,为嘉民宏文馆跪香求请勘田鞭扑激闹一事,六月十三日被挂牌另委。…十四日晚,传闻省信,阖郡若狂。有耆民等叩府,欲上请留任。太守曰,毋新太守贤于我者也,我素佩之,尔民无恐于是。退而思,思而感,感而发,曰太守仁人也,不可忘也。即于西丽桥西,茶禅寺东泽地,筑亭名曰许公亭。盖志公德否朽,民心不忘也。二十五日卸篆。……七月初三黎明,有耆老数十人,送水一缸,镜一面。进署呈帖,上书明镜高悬,冰清水鉴,恭颂德政,敬送宪旌。继有义塾蒙童五十人,持书包执香跪送。太守方出署,而孤老院男女并无目者,亦来跪送。斯时街衢拥挤,自西县桥至北马头,家家香花高供,甚有悬彩灯结彩,额上书官清民乐,情切攀辕字样者十余处。及至北武庙,有老人数辈献酒,脱靴,感慨涕零。太守亦为酸鼻,再拜下船。时群绅备大彩船两艘,并各绅送行船合自坐船,几及百余。两岸看船停泊四五里,人不啻数万,船不啻数千,各镇乡市为之一清,船至许公亭小泊。……其时,群绅进太守过彩船饮,沿塘乡民执香跪送。此日,数十庄俱隶秀水也。是晚,泊万寿山本觉寺,老僧亦执香跪接……次日,各绅送至徒门,殷勤道别。午后,过石门湾,尚有香花。噫异哉,离城百里,不可谓近。乃闻风激发,顿见天良;非民情之厚,曷克臻此……”

当时,嘉兴由“查荒”而激起民变的大案,震动各方。上海《申报》自三月二十八日刊登嘉兴二十五日“查荒闹事”的消息起,连续发表了二十多篇有关的社论、文稿和消息。如《论嘉属乡人抗勘荒田案》、《论杭州调兵赴禾》、《论民变》、《论杭嘉湖三郡民情》、《恭录谕旨》、《嘉兴府许瑶光嘉兴县廖安之通禀》、《嘉兴府知府许瑶光复浙抚谭中丞禀》等。文章批评浙江当局,同情浙江乡民。

七月二十五日,《申报》又发表了《书嘉守罢官记后》的社论,称许瑶光为近世少有的贤太守。社论说:

“……近世贤太守,如谭君序初之于苏州,宗君湘文之于宁波,其最著也。然亦有遇合存焉。嘉兴守许君,任禾二十年矣。昨观所录罢官记,一时民情爱戴至于如此,因知其居官之日,凡地方利病,民情甘苦,无不熟知而审处之,故能深得民心。即此次因勘查荒产一案,致乡民哄闹,殴辱宪委。不合于中远,亟请乞休,亦可见平日之心矣。即当肇事之日委员泣禀,归罪县令。太守以表率属员之故,不能不察。然亦无妨委婉其词,不加可否。何必一一勘实,坐委员以罪。中丞盛怒之下,苟委员泣禀之词,先人为主,则禾民实罹重辟,奇冤莫伸。此事之出最重,而谓可以不实陈乎。其平日之尽心于民事,胥于一禀见之矣……”

明清时期,知府退居地方官之列,事事皆须禀承上司。官场陋习,事事因循,处处推诿。然而许瑶光为官,地方应为之事,吾必主之。则院司虽忌其才,而亦无如之何。以致政绩卓著,为百姓所拥戴。

光绪七年(1881),浙江巡抚调任。后任碍于舆论和民情,命许瑶光回任嘉兴知府。嘉兴父老即在三塔扩上建“许公三至亭”,厅堂龛内盒中,装有许瑶光离嘉兴登船前脱下的“朝靴”一双。但许瑶光仍居杭州庆春门,菜石桥西堍南隅,马所巷家宅“长园”。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