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在继父坟墓前的痛哭忏悔
文/邓南亭 （蕲春县向桥乡人）
2007年的清明节，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蕲春县北一处山洼里，王家四兄弟、四妯娣和老母亲聚在一起，给故去的亲人修坟立碑。拖拉机拉来上好的大理石墓碑和衬鼓、檐头石等材料，在几名彻匠的帮助下，坟墓很快就修葺好了，请来帮忙的一行人人陆续下山。王家几兄弟燃起了一堆堆的纸钱，鞭炮声响起，随着坟前纸钱化为灰烬，几个人禁不住跪在坟墓前痛哭起来，尤其以王家老母亲和最小的媳妇郑小桃哭得最为伤心，其实这坟埋的也不是新丧的人，是他们三年前就去世了的继父，若要问这家人为何对着这坟墓如此悲伤，这故事就要从几十年前讲起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还是在大集体时代，王家塆的王谷生三十多岁，就因家庭成份不好，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缺医少药，在队长的暴喝下带病上水利挑石头，结果一头昏倒在地上，同村的几个工友把王谷生抬上竹床，没过几个小时就两腿一蹬咽气了。王谷生这一死，可把她老婆宋香云害苦了，因他们家里有四个男娃，老大王大庆十五岁，老二王卫兵十二岁，老三王向党九岁，老四王守麦五岁，一个个都是三餐张嘴要吃的，家里本已是穷得没有隔夜粮，这日子该怎么去过呢？
老大王大庆很懂事，这年他就自动退学了，回家拿起父亲的扁担，顶父亲的缺，去水库挑水利去了。老二和老三还在小学读书，一家人的吃饭，凭着宋香云一个女人披星戴月地在生产队上拼命干活挣工分，也是支撑不过来的。为了免于一家人饿死，宋香云每天天一亮就挎着竹篮去田边地角上挖野菜，去山上摘嫩树稍，一半米一半野菜树稍煮粥，就是一家人的饭食。就这样拼死拼活地劳动，一家人还是饿得皮包骨头面黄饥瘦，土坯屋一到雨天，就四处漏雨，面盆、水桶全要拿去接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过了几年，熬到了1981年，生产队里分田分地了，邻村一个放鸭佬给宋香云说媒，说他认识一个单身汉，人品不错，要是两人重组合成一个家庭，会是件很好的事。想想这几年过的苦日子，宋香云就答应了。
放鸭佬介绍的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成份不好的人，因父亲是地主，所以他这一代处处受斗争，也不好找媳妇，到了四十多岁也没有成家，不过这人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叫杨保田，是蕲春县相邻公社的人，随着他加入宋香云的家，这个家庭很快就发生了改变。
杨保田种田是一把好手，秋收之后稻谷入仓，在别的农人无所事事、徘徊四望时，他带着两个儿子王大庆、王卫兵上附近的镇办红砖厂打工，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一、两百元现金，三人干到年底，就有几百元的收入。第二年春天，杨保田去刘河朋友处买了几十只鸭苗回来，吩咐宋香云不用下田干活了，每天除了做三餐饭，就是在门前河里看管这一群鸭，到了过年时一算账，这一年鸭群下蛋的收入，就胜过普通四、五个男人辛苦工作一年的收入。另外，看准了附近基建用石紧张，杨保田就花钱买了一些机械设备，和两个儿子在村后山上开起了石头场，整天忙个不停，挣的钱也挺让村人们羡慕的。
第三个儿子王向党看到哥哥们天天能玩石头挣钱，天天抽香烟，也想辍学跟着上山采石头，这事被继父杨保田知道了，就虎着脸，叫他要专心读书，学费的事不用操心，他到学校去了解过，知道这老三学习成绩不错，有可能将来考上大学的。
有一段时间，石头行情不好，杨保田就暂时放弃了，转而和两个儿子在乡下收猪仔，贩运到江西去卖，再从江西那边贩皮鞋回来卖，这一来一去的，也赚了不少的钱，接连在村子里建起了宽敞大气的红机砖房屋。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有了钱，什么事情都好做了，杨保田给大儿子娶了媳妇，并在公路上开了间小商店，让大媳妇看管着，他继续带着两个儿子去做药材生意，并准备自己创办砖厂。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不久，他又给二儿子娶了门媳妇，最小的儿子王守麦没有读书的天赋，勉强不来，初中读完就回家也做了杨保田的帮手。
过了几年，老三王向党考上了武汉大学，老四王守麦也成家了，生小孩了，王家四兄弟，在村人们的眼里，都是不错的，都算是很成功的。不知不觉，杨保田上王家已经有整整二十年了，鬓边的乌发已经变成了花白的了，劳累了二十年，看到四个苦孩子都已经成家了，自己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他就想现在是放手让孩子去打拼世界的日子，自己该教他们的都已经教了，现在自己和老伴该是过悠闲日子的时候了，每天午饭后，他提着钓鱼杆去村西的大水塘钓鱼，去心平气静地享受晚年生活。
小儿媳妇郑小桃此时生了两个孩子，她生性爱好打麻将，听到搓麻将的哗啦声就浑身发痒，只是小儿子十分粘她，让她在麻将桌上玩得很不尽兴。她看到公公每天那么悠闲地在水塘边钓鱼，心里觉得，应该是老人家带孙子，年青人才玩得开心，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天杨保田又提着钓鱼杆路过自家道场，郑小桃就喊：“爸，看你整天没什么事，也不帮我带带孩子，我要到大嫂店里打牌赶本，昨天我输得好惨……”
“好啊，你等下就叫小东东跟我去玩，你打牌，可不要上瘾，适可而止啊。”
孙子小东东跟着爷爷去钓鱼，此时正是夏季，水边开着各色花卉，杨保田一心看着钓鱼杆，全神贯注的，小东东生性好动，要去摘花，结果一下子掉进水塘里了。杨保田耳朵不好使，孩子的呼救声是远处的种田人奔过来告诉他的，他这才急了，跳下水塘去捞孩子，好在他会水性，孙子捞上岸，已经喝了好多水，肚子鼓鼓的，杨保田赶紧反提起孙子的两只脚，给孩子倒水，并焦急地向乡医院赶去。
这一幕，被随惊扰人群而来的儿媳郑小桃看到了，她在牌桌输钱的火还窝在心上，这下更是火上加油，不由得对着公公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老东西，带孩子也不会带，你这样倒着提孙子，是想把孙子弄死吧，啊，你是老糊涂了？安的是什么心！”
“我这是在救小东东！你懂个什么，我安的是什么心？这个家不是我，哪里还有你们呆在这里？”
“你好大的功劳，真不要老脸！你知不知道，这一家人姓王，你是姓杨，你是外来的东西，还在这里充大爷！”
“好，好，我不要脸，我会离开的，会离开你们王家的！”
…………
一路吵吵嚷嚷，孩子送到医院，幸好排水及时，抢救过来了，跟随而来的村人们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年近七十岁的杨保田整理好行装，离开王家，要出门远行，说是到江苏那边去打工，任凭老伴和王家三兄弟的劝留，他还是坚持要走，谁也留不住。相濡以沬二十余年的老伴宋香云在车站哭喊，杨保田老人对她说：“我只想去那边散散心，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会回来接你去那边过日子的，听说那边的人要文明些的，我只是不想和儿媳妇们呆在一起。”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二年端阳节的前夕，王家人突然接到江苏常州那边来打来的紧急电话，通知他们去收尸……原来，杨保田在江劳常州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一次，为了在公路上抢救两名嬉闹贪玩的儿童，他被车撞倒了，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了，当地公安部门授予杨保田老人以“见义勇为 英雄模范”的光荣称号。
继父杨保田永远的离开了人世，王家几兄弟哭得很伤心，他们的住房、家具、石头场、商店……，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无一不是这位老人二三十年来汗水凝结而成的，每天看到继父留下的件件遗物，一家人分外的后悔悲伤。用什么方式怀念继父呢？四兄弟一起商量，得把继父的坟修得好好的，以寄托后代们永久的哀思，继父不是生身父亲，但是他对这四兄弟的恩情，是胜过世上许许多多的亲生父亲的！
濛濛烟雨里，王家塆村后的山洼里，在继父杨保田高耸的墓碑前，小儿媳郑小桃哭得最为伤心，几近悲痛欲绝：“爸啊，我糊涂啊，我不该那样骂你啊，你虽然不是亲生的爸，但你是世上最好的爸啊……”
（为尊重当事人的隐私要求，本故事中主人公用的是化名，请读者们谅解。）
【人间悲喜】栏目欢迎投稿或报料
弘扬优秀的民间文化，助力社会祥和繁荣。
本平台【人间悲喜】栏目，欢迎全国各地读者报料，凡是让人感动的、真人真事的各类悲喜故事素材，都受欢迎，优质的来稿或是故事素材，都将获得奖励。
报料或投稿请加主编微信：cahy1221fd
(并注明“故事投稿报料”)
最接地气的民间文化公众号
欢迎您的关注
欢迎您的转发
点击下方“阅读原文”查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