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23)
文/吕施张
【简介】
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二十三章 满月宴(2)
毛置行站在女生洗手间的门外,手都快要被自己搓烂了。
方才简钰附在他耳边说,别为自己出头,这样只会更加激怒方思雅。这杯酒能喝,但是之后要自然、迅速地将自己带走。
毛置行依计行事了;然后简钰进了洗手间催吐;她喝不惯白酒,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只是人已经进去十多分钟了,毛置行拜托了一位女服务员进去照顾简钰。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洗手间外面焦躁地来回踱步。期间看了手表不下十次,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又过了十分钟,终于看到服务员扶着简钰走了出来。
“怎么样?”他驱步上前接过了简钰。
简钰脸色的赤红丝毫未褪,但人看着还正常,还能利索地对着他微笑摇头。两人一同跟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毛置行说,“我送你到停车场,四哥都安排好了。”
简钰看着他,笑而不语。后者被她看得有些发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干嘛这样看着我?”
简钰说:“刚才是他发的短信让你赶过来的吧。”
毛置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简钰,“你怎么知道?”
简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问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一声“谢谢你。”
毛置行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不当我是自己人吗,干嘛要说谢谢。”
简钰说:“正因为是自己人,才更要说谢谢。”
“嗯?”毛置行有些不明所以。
简钰说:“不着急,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于是两人并行向停车场走去。
庄则晔知道今晚免不了要喝酒,于是安排了王师傅开车。王师傅接到庄则晔的信息后,早早侯在停车场的入口等着他们。
简钰上车后,酒意逐渐上头,开始觉得眩晕,意识被蒸腾得有些飘忽。
从前应酬,多喝红酒,还能有一些量;而且当时在那个圈子了,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个个都是人精,分寸都拿捏都很恰当。
白酒比她想象中更难被自己的身体接受;酒是吐出来了些,但依旧感觉恶心、不舒服。
庄则晔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先是见到了站在车旁的毛置行,于是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拍拍他的后背,说了两个字,“很好”。
兄弟俩,冰释前嫌。
目送毛置行离开后,庄则晔转身上了车。
“回香格里拉。”
王师傅应了声好的。
庄则晔将简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手帮她顺着背,轻声说,“很难受吧?”
简钰点了点头,头顶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下巴。
“要去找方医生吗?”
怀里的脑袋摇了摇。
庄则晔心里默然叹息,只恨不得自己代替她难受。
晚上十点多,市区内的车流又是一个小高峰。车辆走走停停,晃晃荡荡,简钰只感觉口中开始泛酸水,直觉胃里即将迎来又一番翻江倒海。
“怎么了?想吐?”感觉到简钰的不对劲,庄则晔扶起了她。
简钰眉头轻蹙,点了点头。
庄则晔伸手拍了怕王师傅的肩膀,后者立即领会了,找了一处可临停的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简钰下车后蹲在路边又吐出了一些东西;缓了缓,接过庄则晔递来的水,漱了漱口,恶心的感觉下去了,头好像也没那么晕了。
“家里还有胃药吗?”庄则晔担心她这样的吐法,伤胃。
简钰被他搂进了怀里,无力地摇摇头。
“我们先去找方医生拿药。”
简钰又摇摇头,“我好像要晕车。”
庄则晔说,“那,让王师傅去拿药,我们在这里等他?”
简钰软软地嗯了一声。
庄则晔跟王师傅交代了几句,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方挚仁,讲了实情,方挚仁在电话那头埋怨他没照顾好简钰;庄则晔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
挂上电话,车也走远。
庄则晔说:“要不开个房间给你休息一下?”
在庄则晔讲电话时候,简钰四处看了一下,不远处有块大大的指示牌,上面有“码头”、”江边”等字样。于是她指了指路牌,说:“我们到江边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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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圆月。还有微风,风里扇动着树叶,像蝴蝶的翅膀。风里还有些不知名的花香,沁人心脾。
庄则晔搂着简钰的腰肢缓步向前;顺着路牌的指向,横过马路,穿过街心公园,然后就到了江边;一条壮阔绵长的水系。
视野开阔,两岸华灯璀璨;江水浩渺,江风习习。找了张长椅,两人坐了下来。
虽然夜有些深,但是江边三五成群,休闲散步的人还有不少。卖食物饮料的,卖玩具的,卖衣服的,甚至还有卖花的……果然人流密集的地方,就会有商机。
庄则晔在这座城市生活奋斗快十年了,来江边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老家也有江有河,刚到这座城市那会,觉得风物有异,又美又新奇;但多看几次后也就觉得稀松平常。后来谈恋爱,小女生总是喜欢浪漫,被拉着来过几回,就没了耐心;再然后,生活事业到了一个平稳阶段,却发现身边早已没有那个可以带来看江景,吹江风的人。
身边的那些老大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过他很多回,帅气多金,年轻有为,还妄想要一份两情相悦的真挚感情?是谁给你胆量这么贪心?世间万事万物,何来处处圆满?
曾经觉得商业联姻也很好。互相不讨厌,还能彼此成就,1+1还大于3的生意,谁不乐意?就像方思雅。
只是夜深人静时,仰望深邃无边的天幕,心里的那一丝不甘就如同若隐若现的星光,不灭。
后来,简钰就出现了。
想着这里,庄则晔无声地笑了笑;就是这么贪心了,就是像今夜的圆月一般圆满了,难不成老天还会嫉妒搞破坏?
每次简钰喝了酒,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猫咪,柔顺乖巧。
庄则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简钰喜欢水;水,能让她平静抒怀。所以她选择香格里拉,因为那里有一个偌大的人工湖;所以她选择住顶楼,因为站在阳台,可以将湖光山色一览无遗;所以她时不时会跑到湖边散步……就如此刻,对着一江浩渺、波澜不兴的江水,她安静平和。
“喜欢水吗?”庄则晔问。
“嗯。”简钰听懂了他的意思。
简钰就是这样,甚少会说自己的事情;每回庄则晔观察总结到,是的她会承认,不是就否认;从来不会告诉他背后的故事。
“还难受吗?”
简钰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的赤红退潮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红,就像是红酒挂杯;眼睛也恢复了水润明净,闪闪的有笑意。
庄则晔一挑眉,半开玩笑地说,“看样子也没事了,你这酒量到底有多深啊?”
简钰狡黠一笑,说:“那要看跟谁喝,如果是某人的前女友,那肯定得无量啊。”
方思雅是他前度这一件事,在周晓鸽那件事后就交代过了,并且是主动交代的。当时,庄则晔还有些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你若还有想要知道的,我都会说。
简钰只是很随性的笑了笑,说——已经够了。
庄则晔有时候觉得,简钰不问自己的过去,是因为她同样不想自己问她的过往。但随后,简钰用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她说,自己的过去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只是有太多事一时半会无从说起。而且,你不觉得所谓的将来就是无数个现在的延伸吗。
简钰对于自己的坚持总是有一套套的道理。
庄则晔接受后也觉得没什么。他也是有阅历的人,自然知道当下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此情此景,心上人在自己怀里,巧笑倩兮,吴侬软语;而两个小小的自己,在她眼里。
心念一动,庄则晔轻轻掐住简钰的下颌,一低头,给了她一个绵稠缠绵的深吻。在唇舌的交缠摩挲间,香津浓滑;急速的呼吸带出了层次丰富的酒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简钰在快要窒息之时,推开了庄则晔;然后有些难为情地环顾周围,毕竟这是公共场合。
庄则晔做了一个深呼吸,故意舔了舔嘴唇,说,“好酒。”
噗呲,简钰被逗乐,露出糯米般的一排银牙。她有些好奇地问,“你酒量好吗?”
庄则晔笑了笑,“那要看跟谁喝,以及我愿不愿意醉。”
“跟我喝呢?”
“一杯倒,倒了还要赖上的那种。”
简钰伸手揉乱了他的已经有些散落的刘海,毛刺刺的像只海胆;她故意一端详,说,“嗯,果然有流氓气质。”
庄则晔向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发;但是每次被简钰揉着,心里莫名有着丝丝缕缕的熨帖酥麻感。
两人笑闹间,余光看到有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拿着一小桶玫瑰花走了过来。
小姑娘说,“叔叔,给姐姐买枝花吧。”
庄则晔哑然失笑,他不过比简钰大二三岁,怎么一喊,就差了辈份。
简钰也觉得有意思,问:“你怎么喊他叔叔,喊我姐姐?”
小姑娘故意老气横秋地说,“那边卖衣服的姐姐教我的;男人有钱就有底气,不在乎年龄;女人呢,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被人夸年轻漂亮。”
这些社会性的所谓人生经验,从一个小女孩子嘴里听来,简钰觉得背后有故事,于是她捏了捏庄则晔的手。
庄则晔领会了,他说:“你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小姑娘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对滴溜溜的眼珠子从庄则晔处又转到简钰处;眼睛巴眨巴眨了几下,又问了一遍:“是有多少都全要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姑娘哗啦一声欢呼,蹦跳了几下跑到绿道上;拼命地挥动着小胳膊,大声地呼喊着,“这里,大家都过来我这里。”
不一会,有七八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少男少女,提着小桶呼啦啦地聚集过来了。
小姑娘有些激动地说,“这位哥哥说将我们的玫瑰花全包了。”
生意成了,连称呼也改成了哥哥;庄则晔和简钰相视一笑。
任何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惊醒,通常都会有一段不可置信的沉默;当得到确认后,又是无法控制的欢欣雀跃。
“大队长威武。”有人喊了一声。
简钰注意到小姑娘左臂上带着一个三道的标牌,原来是大队长啊。她有些奇怪地问,“卖花是学校布置给你们的社会功课吗?”
大队长说:“不是的。我们想筹钱帮班上一位同学买台二手电脑,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之前要做电脑功课,她都是等放学后,借老师的电脑用,很不方便。”边说,边递了个收款的二维码给庄则晔。
“但是我们没经验,卖了一整夜也没卖出去多少。”有同学又接了一句。
滴,手机信息的声音,显示收款到账。
“啊~”负责收钱的大队长忽然惊呼了一声,“哥哥,你是不是给错钱了?”
闻言,那些好奇的小脑袋同一时间凑了上去,一个叠一个,像一丛仙人球。待看清楚那个数字后,惊讶声此起彼伏。
有同学说:“这比我爸一个月工资还要多啊。”
庄则晔说:“如果多了,你们就用来帮助第二个、第三个同学好了。”
大队长的眼睛又巴眨巴眨起来,不一会她招了招手,四散的几个小脑袋又凑在了一块,嘀嘀咕咕地在商量着什么。
庄则晔想要去牵简钰的手,却发现两人的手一直拉着。
貌似得出了结论。大队长说:“哥哥,我们商量过了,你这钱不能就这样拿了,就当是预支的吧;有时间,我们还来卖花,卖其他东西,等赚了钱我就转给你。”
那些小脑袋瓜纷纷点头附和。这群孩子可爱真实得让人无法拒绝。这个处理方法倒也不错,确实不能养成将偶然一次的幸运视为生活常态的惯性思维。很多时候,生活都是不容易的。
仿佛感知了他的心意,简钰说:“我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庄则晔点了点头,然后说,“这些玫瑰花,帮我挑一支送给这位姐姐;其余的,你们自行处理吧。”
有了刚才那个金额的冲击,庄则晔这样的安排,同学们很平静地就接受了。大队长很细心,将挑选出来的玫瑰花先给了庄则晔,再由庄则晔送给简钰。
人散后,两人很自然地又依偎在一起。听着江水拍岸的声音,柔和而有力,就如同感受到身边人传递出来的力量一般。
心念一动,庄则晔轻咬着简钰的耳垂问:“开心吗?”
嗯,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