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成公十五年 八公执曹 子臧守节 直言及难 华止宋乱
【经】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三月乙巳,仲婴齐卒。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公至自会。夏六月,宁公固卒。楚子伐郑。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酉、邾人会吴于钟离。许迁于叶。(公元前576年,乙酉,周简王十年,鲁成公十五年,齐灵公六年,晋厉公五年,秦景公元年,楚共王(亦书龚王)十五年,宋共公十三年,卫献公元年,陈成公二十三年,蔡景公(景侯)十六年,曹成公二年,郑成公九年,燕昭公十一年,吴寿梦十年,许灵公十六年,邾定公三十八年,杞桓公六十一年,纪平侯十五年,莒犁比公元年,滕文公二十四年,薛献公三年)
【传】十五年春(三月癸丑(十一)),(鲁成公和晋厉公、卫献公、郑成公、曹成公、宋国世子成、齐国国佐(国武子)、邾人)会于戚(在今河南省濮阳市北。),讨曹成公也。(杜预注曰:讨其杀大子而自立,事在十三年(前578年))执而归诸京师。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杜预注曰:称人,示众所欲执。)不然,则否。(杜预注曰:谓身犯不义者。)
诸侯将见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
夏六月,宋共公卒。(杜预注曰:为下宋乱起。)
楚将北师。(侵郑、卫)子囊(公子贞)曰:「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子反(公子侧,司马)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楚子侵郑,及暴隧,(即公元前619年的暴,本为周室暴辛公采地,后入于郑,位于今河南新乡市原阳县西。)遂侵卫,及首止。(亦书首戴,卫地,与宋、郑、陈相邻;在今河南商丘市睢县东南部周堂镇乔寨村。)郑子罕(公子喜)侵楚,取新石。(楚邑,当在今河南平顶山市叶县境内。)栾武子欲报楚,韩献子(韩厥)曰:「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
秋八月(庚辰(初十)),葬宋共公。于是华元为右师,(自公元前611年初次露面至今已担任右师达35年)鱼石为左师,荡泽(一作唐山,荡虺之子,荡虺是荡意诸之弟,杜预注曰:公孙寿之孙。)为司马,华喜(华父督玄孙,司徒郑之子,华元族侄,杜预注曰:华父督之玄孙。)为司徒,公孙师(杜预注曰:庄公孙。)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杜预注曰:鳞矔孙。)为少司寇,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宋国九卿)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杜预注曰:轻公室以为弱,故杀其枝党。肥,文公子。)。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
二华(华元、华喜),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杜预注曰:恐华元还讨荡泽,并及六族。)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杜预注曰:言畏桓族强。)且多大功,(公元前594年劫楚国子反以解宋围及公元前579年弭兵之会等)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杜预注曰:华元大功,克合晋、楚之成,劫子反以免宋围。)右师讨,犹有戌在,桓氏虽亡,必偏。」(杜预注曰:向戌,桓公曾孙。言其贤,华元必不讨。)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荡泽)。(杜预注曰:喜、师非桓族,故使攻之。)书曰:「宋杀大夫山。」言背其族也。(杜预注曰:不书氏,明背其族。)
鱼石(杜预注曰:公子目夷之曾孙。)、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睢(睢水边,睢水即睢河)上。(杜预注曰:五大夫畏同族罪及,将出奔。)华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乃反。鱼府曰:「今不从,不得入矣。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若不我纳,今将驰矣。」登丘而望之,则驰。(证实其并不欢迎五人返国)聘而从之,则决睢澨,闭门登陴矣。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戴公五世孙)为司马,乐裔为司寇,以靖国人。
晋三郤(郄锜(郤锜)、郄儏(郄犨,郤儏,郤犨)、郄至(郤至))害伯宗,(伯宗,姬姓,郤氏旁支,春秋时期的晋国大夫,公孙伯纠之子。)谮而杀之,及栾弗忌。伯州犁奔楚。韩献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指伯宗与栾弗忌),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杜预注曰:既杀伯宗,又及弗忌,故曰骤也。为十七年晋杀三卻传。)
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杜预注曰:传见虽妇人之言不可废。)(官场忌讳直言)
十一月,(叔孙侨如、晋国士燮、齐国高无咎、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子
(qiu))会吴于钟离,(小国,嬴姓,已灭国,地处吴、楚交界,在今安徽滁州市凤阳县东北部临淮关镇附近,淮河南岸。临淮关镇以西70里是蚌埠市淮上区小蚌埠镇。正义括地志云:“钟离国故城在濠州钟离县东五里。” 杜预注曰:锺离,楚邑,淮南县。)始通吴也。
许灵公畏逼于郑,请迁于楚。辛丑,楚公子申迁许于叶。(杜预注曰:许畏郑,南依楚,故以自迁为文。“叶”,旧叶城在今河南平顶山市叶县南。杜预注曰:叶,今南阳叶县也。)
译文
十五年春季,鲁成公和晋厉公、卫献公、郑成公、曹成公、宋国世子成、齐国国佐、邾人在戚地会盟,这是为了讨伐曹成公。逮捕了曹成公送到京师。《春秋》记载说“晋侯执曹伯”,这是由于曹成公的罪过不及于百姓。凡是国君对百姓无道,诸侯讨伐而且逮捕了他,就说“某人执某侯”,否则就不这样记载。
诸侯要让子臧进见周王而立他为曹国国君。子臧辞谢说:“古书上有这样的话:'圣人通达节义,其次保守节义,最下失去节义’。做国君这件事不合于我的节义。虽然不能像圣人那样,岂敢失节呢?”于是逃亡到宋国。
夏季,六月,宋共公去世。
楚国准备向北方出兵,子囊说:“新近和晋国结盟而背弃它,恐怕不可吧!”子反说:“敌情有利于我就前进,结什么盟?”申叔时已经老了,住在采邑申地,听到这话,说:“子反必然不能免于祸难。信用用来保持礼义,礼义用来保护生存,信用、礼义都没有了,想要免于祸难,行吗?”
楚子入侵郑国,到达暴隧,因此入侵卫国,到达首止。郑国子罕入侵楚国,战领了新石。
晋将栾武子想要报复楚国,韩献子说:“不用,让他自己加重罪过,百姓将会背叛他。失了人心,谁去替他打仗。”
秋季,八月,安葬宋共公。在这时,华元做右师,鱼石做左师,荡泽做司马,华喜做司徒,公孙师做司城,向为人做大司寇,鳞朱做少师寇,向带做太宰,鱼府做少宰。荡泽要削弱公室,杀了公子肥。华元说:“我做右师,国君和臣下的教导,这是师所掌管的。现在公室的地位低下,却不能拨正,我的罪过大了。不能尽到职责,岂敢以得到宠信为利呢?”于是出奔晋国。
二位华氏,是戴公的后代;司城,是庄公的后代;其他六大臣都是桓公的后代。鱼石准备阻止华元逃亡。鱼府说:“右师如果回来,必然要讨伐荡泽,这就会没有桓氏这一族了。”鱼石说:“右师如果能够回来,虽然允许他讨伐,他必然不敢。而且他建立了大功,国内的人们亲附他,如果他不回来,恐怕桓氏在宋国没有人祭祀了。右师如果讨伐,还有向戌在那里。桓氏虽然灭亡,必然只是亡掉一部分而已。”鱼石自己在黄河岸上阻止华元。华元请求讨伐荡泽,鱼石答应了。华元这才回来,派遣华喜、公孙师率领国内的人们进攻荡氏,杀了荡泽,《春秋》记载说“宋杀其大夫山”,就是说荡泽背弃了自己的宗族。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离开都城住在睢水旁边,华元派人劝阻他们,他们不同意。冬季,十月,华元亲自去劝阻,他们又不同意,华元就回来了。鱼府说:“现在不听从华元的话,以后就不能进入国都了。右师眼睛转动很快而说话很急,有别的想法呀。如果不接纳我们,现在就要疾驰而去了。”他们登上山头一看,就看到华元疾驰而去。这五个人驱车跟随华元,华元已经掘开睢水堤防,关闭城门登上城墙了。左师、两个司寇、两个宰就逃亡到楚国。华元派向戌做左师、老佐做司马、乐裔做司寇,来安定国内的人。
晋国三郤陷害伯宗,诬陷以后再杀了他,并且连累及于栾弗忌。伯州犁逃亡到楚国。韩献子说:“郤氏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吧!善人,是天地的纲纪,而多次加以杀害,不灭亡还等什么?”
当初,伯宗每次朝见,他的妻子一定劝戒他说:“盗贼憎恨主人,百姓讨厌统治者,您喜欢说直话,必然遭到祸难。”
十一月,叔孙侨如会合晋国士燮、齐国高无咎、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子?和吴国在钟离会见,这是开始和吴国友好往来。
许灵公害怕郑国逼迫,请求迁到楚国。十一月初三日,楚国公子申把许国迁到叶地。
附
《春秋》:“王二月,葬卫定公。”
《春秋》:“三月乙巳(初三),仲婴齐卒。”
《公羊传·成公》:“仲婴齐者何?公孙婴齐也。公孙婴齐,则曷为谓之仲婴齐?为兄后也。为兄后,则曷为谓之仲婴齐?为人后者,为之子也。为人后者,为其子,则其称仲何?孙以王父字为氏也。然则婴齐孰后?后归父也。归父使于晋而未反,何以后之?叔仲惠伯,傅子赤者也。文公死,子幼。公子遂谓叔仲惠伯曰:“君幼,如之何?愿与子虑之。”叔仲惠伯曰:“吾子相之,老夫抱之,何幼君之有?”公子遂知其不可与谋,退而杀叔仲惠伯。弑子赤而立宣公。宣公死,成公幼,臧宣叔者相也。君死不哭,聚诸大夫而问焉,曰:“昔者叔仲惠伯之事,孰为之?”诸大夫皆杂然曰:“仲氏也。其然乎?”于是遣归。归父之家,然后哭君。归父使乎晋。还自晋,至柽,闻君薨,掸帷,哭君成踊。反命于介,自是走之齐。鲁人徐伤归父之无后也,于是使婴齐后之也。”
(仲婴齐是什么人?就是公孙婴齐。既然是公孙婴齐,那么为什么称他叫仲婴齐呢?因为他做了他哥哥的后代。做了哥哥的后代,那么为什么称他叫仲婴齐呢?做了别人的后代,就成了别人的儿子。做了别人的后代,就成了别人的儿子,那么为什么要称“仲”呢?因为孙子,都是用祖父的字作为姓氏的。既然这样,那么婴齐是谁的后代呢?是公孙归父的后代。公孙归父出使晋国至今没有回来(公元前591年),婴齐怎么是他的后代呢?当年叔仲惠伯辅佐鲁文公的太子赤,文公死后,太子赤年幼。公子遂曾对叔仲惠伯说:“新君年幼,怎么办?我想和你商讨一下这事。”叔仲惠伯说:“有您辅佐他,有我抚育他,哪里会有年幼的国君呢?”公子遂听他这样说,知道不能与他一起谋划弑杀太子赤的事情,回去后就杀了叔仲惠伯,接着公子遂又弑杀了太子赤,而立宣公为国君(公元前609年)。鲁宣公死了(前592年),成公年幼,臧宣叔辅佐成公。鲁宣公死时臧宣叔不哭祭,而先召集鲁国大夫们在一起,问他们:“过去叔仲惠伯被杀的这件事,是谁干的?”各位大夫议论纷纷地说:“是公子遂。大概是这样吧!”于是臧宣叔就把公子归父的家族全部驱逐出境,然后臧宣叔率领大夫们哭祭鲁宣公。公孙归父出使晋国。从晋国回来,走到柽这个地方,听到鲁宣公死了,自己的家族被驱逐出国,于是就清扫出一块祭祀用的平地,张开帷幕围上,在国君丧礼规定的位置上,顿足痛哭鲁宣公,并向他的副职详细介绍了出使晋国的情况,让副职回国向新君汇报,然后从柽这个地方逃亡到齐国去。鲁国人都哀伤公孙归父一族断后了,于是让公孙婴齐做公孙归父的后代。)
《谷梁传·成公》:“此公孙也。其曰仲何也?子由父疏之也。”
(这个人是公孙。为什么称仲?儿子由于父亲的原因被疏远。)
仲婴齐,姬姓,东门氏,名婴齐,谥昭,公孙归父之子,以父之行次为氏,别为仲氏。
《公羊传》和《榖梁传》均把仲婴齐和子叔声伯混淆为一人(《春秋集传辩译》:二传不知时有叔肸子公孙婴齐),而《公羊传》甚至因此提出了“为人后者为之子”的理论,把仲婴齐当做公孙归父的儿子,后世儒学均采纳该说,成为濮议和大礼议的理论基础。子叔声伯(公孙婴齐)是鲁文公儿子叔肸之子。
前591年,公孙归父(子家)以襄仲之立公(鲁宣公)也,有宠,欲去三桓以张公室。与公谋而聘于晋,欲以晋人去之。冬,公薨。季文子言于朝曰:“使我杀適立庶以失大援者,仲也夫。”臧宣叔怒曰:“当其时不能治也,后之人何罪?子欲去之,许请去之。”遂逐东门氏。子家还,及笙,坛帷,复命于介。既复命,袒、括发,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齐。书曰“归父还自晋。”善之也。
公元前576年,三月乙巳(初三),仲婴齐卒。
《春秋》:“(三月)癸丑(十一),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公至自会。”
“戚”,在今河南省濮阳市北。
杜预注曰:不称人以执者,曹伯罪不及民。归之京师,礼也。
《春秋》记载说“晋侯执曹伯”,这是由于曹成公的罪过不及于百姓。凡是国君对百姓无道,诸侯讨伐而且逮捕了他,就说“某人执某侯(杜预注曰:称人,示众所欲执。)”,否则就不这样记载(杜预注曰:谓身犯不义者。)。。《左传》此释也未必尽然,似乎仅僖二十八年“晋人执卫侯,归之于京师”符合此义。
《国语卷十一·晋语五·伯宗妻谓民不戴其上难必及(一作伯宗妻之劝)》:“伯宗朝,以喜归。其妻曰:“子貌有喜,何也?”曰:“吾言于朝,诸大夫皆谓我智似阳子。”对曰:“阳子华而不实,主言而无谋,是以难及其身。子何喜焉?”伯宗曰:“吾饮诸大夫酒,而与之语,尔试听之。”曰:“诺。”既饮,其妻曰:“诸大夫莫子若也。然而民不能戴其上久矣,难必及子乎!盍亟索士整庇州犁焉。”得毕阳。及栾弗忌之难,诸大夫害伯宗,将谋而杀之。毕阳实送州犁于荆。”
(伯宗退朝以后,喜气洋洋地回到家中。他的妻子问道:“你今天面露喜色,是什么原因啊?”伯宗回答说:“我在朝廷中发言,大夫们都称赞我像阳处父(晋国太傅)那样机智善辩。”妻子回答说:“阳子(阳处父)这个人华而不实,善于谈论而无谋略,因此遭到杀身之难。你高兴什么呢?”伯宗说:“我设宴请大夫们一起饮酒,和他们谈话,你不妨听一听。”妻子说:“那好吧。”宴会结束以后,他的妻子说:“那些大夫们确实不如你。但是人们不能拥戴才智在人之上的贤者,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灾难必然因此要降到你头上!何不赶快物色一个能干的人来保护你的儿子伯州犁呀。”伯宗找到了贤人毕阳。等到栾弗忌被害(指鲁成公十五年(前576)晋国的“三郤”即郤锜、郤犨和郤至谋杀栾弗忌的事件,并因此连及伯宗。),那些大夫们妬恨伯宗,将他谋害处死。毕阳把伯州犁护送到了楚国。)
《列女传·卷之三·仁智传晋伯宗妻》:“晋大夫伯宗之妻也。伯宗贤,而好以直辩凌人。每朝,其妻常戒之曰:“盗憎主人,民爱其上。有爱好人者,必有憎妒人者。夫子好直言,枉者恶之,祸必及身矣。”伯宗不听,朝而以喜色归。其妻曰:“子貌有喜色,何也?”伯宗曰:“吾言于朝,诸大夫皆谓我知似阳子。”妻曰:“实谷不华,至言不饰,今阳子华而不实,言而无谋,是以祸及其身,子何喜焉!”伯宗曰:“吾欲饮诸大夫酒,而与之语,尔试听之。”其妻曰:“诺。”于是为大会,与诸大夫饮。既饮,而问妻曰:“何若?”对曰:“诸大夫莫子若也,然而民之不能戴其上久矣,难必及子。子之性固不可易也,且国家多贰,其危可立待也。子何不预结贤大夫,以托州犁焉。”伯宗曰:“诺。”乃得毕羊而交之。及栾不忌之难,三郄害伯宗,谮而杀之。毕羊乃送州犁于荆,遂得免焉。君子谓伯宗之妻知天道。诗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伯宗之谓也。
颂曰:伯宗凌人,妻知且亡,数谏伯宗,厚许毕羊,属以州犁,以免咎殃,伯宗遇祸,州犁奔荆。”
伯宗,姬姓,郤氏旁支,春秋时期的晋国大夫,公孙伯纠之子。
贤而好直言。晋景公六年以“鞭之长,不及马腹”谏止晋攻楚。成语“鞭长莫及”由此而来。栾弗忌之难中,被人进谗言而遭杀害。
公元前595年,夏,晋侯(晋景公)伐郑,为邲故也。告于诸侯,搜焉而还。中行桓子之谋也。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郑人惧,使子张(郑穆公之孙,子印之子,即公孙黑肱,亦称伯张)代子良(子良即公子去疾,前年到楚国为质)于楚。郑伯(郑襄公)如楚,谋晋故也。郑以子良为有礼,故召之。
楚子(楚庄王)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围宋。
公元前594年,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晋景公)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使解扬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谷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霣,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楚子(楚庄王)舍之以归。
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潞子婴儿之夫人,晋景公之姊也。酆舒为政而杀之,又伤潞子之目。晋侯将伐之,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俊才,不如待后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俊才虽多,何补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伤其君目,五也。怙其俊才,而不以茂德,兹益罪也。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讨有罪,曰将待后,后有辞而讨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与众,亡之道也。商纣由之,故灭。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尽在狄矣。”晋侯从之。六月癸卯(十八日),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辛亥(二十六),灭潞。酆舒奔卫,卫人归诸晋,晋人杀之。
公元前586年,梁山崩,晋侯(晋景公)以传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从之。
公元前585年,三月,晋伯宗、夏阳说,卫孙良夫、宁相(甯相,甯俞子),郑人,伊、洛之戎,陆浑,蛮氏侵宋,以其辞会也。师于鍼(河南省濮阳市境),卫人不保。说欲袭卫,曰:“虽不可入,多俘而归,有罪不及死。”伯宗曰:“不可。卫唯信晋,故师在其郊而不设备。若袭之,是弃信也。虽多卫俘,而晋无信,何以求诸侯?”乃止,师还,卫人登陴。
公元前576年,晋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伯州犁奔楚。
《春秋》:“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鯂、邾人会吴于钟离。”
杜预注曰:吴夷未尝与中国会,今始来通,晋帅诸侯大夫而会之,故殊会,明本非同好。
“钟离”,本是小国,嬴姓,也许此时已灭国,地处吴、楚交界,在今安徽滁州市凤阳县东北部临淮关镇附近,淮河南岸。临淮关镇以西70里是蚌埠市淮上区小蚌埠镇。正义括地志云:“钟离国故城在濠州钟离县东五里。” 杜预注曰:锺离,楚邑,淮南县。
2006年,安徽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蚌埠市淮上区小蚌埠镇双墩村展开对双墩一号墓的发掘,此墓极有可能是钟离国国君之墓。在出土的9个青铜编钟上,每个钟的正面都刻有“惟(唯)王正月初吉丁亥童鹿君柏作其行钟童鹿金”19个字。这些文字除了说明这些编钟其主人是“童鹿君”外,也明确说明国君的名字叫“柏”。童鹿即钟离。此前在凤阳县临淮关镇钟离城遗址东北,也发掘过和蚌埠双墩一号墓形制相同的圆形墓葬,出土的编钟上有铭文“孙童鹿公柏之季子康”,由此断定其主人是钟离国国君柏的小儿子康。伯宗之子伯州犁逃亡之地也是钟离,他后来在楚国做官。
《谷梁传·成公》:“会又会,外之也。”
(用了会字又用会字,是把吴国视为诸侯之外的国家了。)
《公羊传·成公》:“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曷为外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言自近者始也。”
(为什么会见吴国人要另外说呢?这是把吴国人当作外人的意思。为什么要把吴国人当作外人呢?《春秋》这部书,以鲁国为内时,就以华夏各诸侯国为外;以华夏各诸侯国为内时,就以夷狄各族为外。称王的人想要统一天下,为什么还要用“外”“内”这些辞语来称呼各国呢?这样称呼的意思是统一天下要从近处开始。)
《春秋》:“许迁于叶。”
“叶”,旧叶城在今河南平顶山市叶县南。杜预注曰:叶,今南阳叶县也。此后许国本土为郑国所有,郑人称之为“旧许”。许国也就此成为楚国附庸。
2002年4月,考古人员在河南平顶山市叶县澧河南岸的悬崖边抢救性发掘了一座古墓,出土了大量编钟、跽坐铜俑、青铜鼎、青铜戈等青铜器。铜戈铭文:“许公宁之车戈”、“许公宁之用戈”。李学勤教授认定:此即许灵公之墓。
《谷梁传·成公》:“迁者,犹得其国家以往者也。其地,许复见也。”
(用迁字,就像是得到封地往那去似的。记迁往的地点,许国又出现了。)
《春秋》:“夏六月,宋公固卒。”
《春秋》:“秋八月庚辰(初十),葬宋共公。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
杜预注曰:三月而葬,速。
《谷梁传·成公》:“月卒日葬,非葬者也。此其言葬何也?以其葬共姬,不可不葬共公也。葬共姬,则其不可不葬共公何也?夫人之义,不可.君。为贤者崇也。”
(死记月份安葬记日子,不是正常的安葬。这里为什么说是安葬?因为安葬共姬,不能不葬共公。为什么不能不葬共公?夫人的礼义,不能超过国君。因为共姬贤德而抬高他。)
“睢上”,睢水边,睢水即睢河,睢水之源为西水,就是从西而来的黄河水,黄河是后人根据河水颜色而冠名的,此时的黄河称“河水”,“睢”与“水”一音之转。睢水此时自今河南开封市杞县流经商丘市睢县北,再向东流向商丘市南,随后进入安徽,经淮北市濉溪县南、宿州市,最后进入江苏注入古代泗水。黄河夺泗(1194年)后,至明朝1622年和1629年黄河决溢,睢水故道遂湮。清朝1783年,黄河于马路决口,睢水下游河道全没。今上游也仅睢县附近有一支入惠济河,余皆湮塞。
这时的宋国九卿:
华元,右师(大总管),宋戴公→好父说→华父督→世子家→华孙御事(一作所事,担任过司寇)→华元与华耦(担任过司马)。世子家还有个儿子叫季老→司徒郑→司徒喜。
鱼石,左师(二总管),杜注为公子目夷曾孙,则可能是公孙友(担任过左师)之孙。宋戴公→宋武公→宋穆公→宋庄公→宋桓公→公子目夷→公孙友→→鱼石。目夷字子鱼,鱼石以目夷字为氏。
荡泽,司马(军事总管),荡虺之子,荡虺是荡意诸之弟。宋戴公→宋武公→宋穆公→宋庄公→宋桓公→公子荡(担任过司城)→公孙寿→荡意诸(担任过司马)与荡虺,荡虺生荡泽。荡泽名山,《史记·宋微子世家》作唐山,唐与荡音近通假。
华喜,司徒(民事总管)。宋戴公→好父说→华父督→世子家→季老→司徒郑→司徒喜→华吴(华元之孙皋比的家宰)。
公孙师,司城(土地总管)。宋庄公→右师戊→司城师。
向为人,大司寇(司法总管)。
鳞朱,少司寇。宋桓公→公子鳞→东乡矔(鳞矔,担任过司徒)→司徒文→大司寇子奏→小司寇朱,但杜预说鳞朱是鳞矔孙(长了一辈)。
向带,大宰(内务总管)。在华父督任大宰的时候,这个职位相当于此时的师,左右师是后来随战争需要而设立的。
鱼府,少宰。
宋国新九卿:
右师(大总管)华元,;左师(二总管)向戌;司马(军事总管)老佐;司徒(民事总管)华喜;司城(土地总管)公孙师;大司寇(司法总管)乐裔;少司寇鳞朱;大宰(内务总管)向带;少宰鱼府。)
宋共公:又作“宋恭公”,姓子,名瑕(一作固),宋文公之子、宋平公之父,其妻为宋伯姬(鲁成公的妹妹)。前588年—前576年在位13年,其间执政大夫华元专国,有说宋共公为避水患,将国都由河南睢阳(商丘南方)迁至相城。
宋共公传略:
公元前589年,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十一月,鲁宣公及楚公子婴齐、蔡景公、许灵公、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
公元前588年,春,鲁成公会晋景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诸侯伐郑,次于伯牛,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郑公子偃帅师御之,使东鄙覆诸鄤,败诸丘舆。皇戌如楚献捷。
公元前587年,春,宋华元来聘,通嗣君也。
公元前586年,孟献子(仲孙蔑)如宋,报华元也。宋公子围龟为质于楚而还,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复入,曰:“习功华氏。”宋公(宋共公)杀之。十有二月己丑(二十三),鲁成公会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郑悼公、曹宣公、邾定公、杞桓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诸侯谋复会,宋公(宋共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
公元前585年,三月,晋伯宗、夏阳说,卫孙良夫、宁相(甯相,甯俞子),郑人,伊、洛之戎,陆浑,蛮氏侵宋,以其辞会也。师于鍼,卫人不保。子叔声伯如晋。命伐宋。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汜。鲁成公会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莒渠丘公、邾定公、杞桓公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八月,同盟于马陵,寻虫牢之盟,且莒服故也。
公元前583年,宋华元来聘,聘共姬也。夏,宋公(宋共公)使公孙寿来纳币,礼也。
公元前582年,为归汶阳之田故,鲁成公会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郑成公、曹宣公、莒渠丘公、杞桓公诸侯贰于晋。晋人惧,会于蒲,以寻马陵之盟。季文子(季孙行父)谓范文子(士燮)曰:“德则不竞,寻盟何为?”范文子曰:“勤以抚之,宽以待之,坚强以御之,明神以要之,柔服而伐贰,德之次也。”是行也,将始会吴,吴人不至。二月,伯姬(共姬)归于宋。夏,季文子(季孙行父)如宋致女,复命,公(鲁成公)享之。
公元前581年,郑公子班(子如)闻叔申(公孙申)之谋。三月,子如立公子繻(姬繻)。夏四月,郑人杀繻,立髡顽。子如奔许。栾武子(栾书)曰:“郑人立君,我执一人焉,何益?不如伐郑而归其君,以求成焉。”晋侯(晋景公)有疾。五月,晋立大子州蒲以为君,而会鲁成公、齐灵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诸侯伐郑。郑子罕赂以襄钟,子然盟于修泽,子驷为质。辛巳(十一),郑伯(郑成公)归。
公元前580年,宋华元善于令尹子重(公子婴齐),又善于栾武子(栾书)。闻楚人既许晋籴伐成,而使归复命矣。冬,华元如楚,遂如晋,合晋、楚之成。
公元前579年,宋华元克合晋、楚之成。夏五月,晋士燮会楚公子罢、许偃。癸亥(初四),盟于宋西门之外,曰:“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菑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胙国。”郑伯(郑成公)如晋听成,会于琐泽,成故也。
公元前578年,鲁成公会晋厉公、齐灵公、宋共公、卫定公、郑成公、曹宣公、邾定公、滕文公伐秦。五月丁亥(初四),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秦师败绩,获秦成差及不更女父。
公元前576年,三月,癸丑(十一),鲁成公会晋厉公、卫献公、郑成公、曹成公、宋世子成、齐国佐(国武子),邾人同盟于戚。夏六月,宋公固卒。
《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第八》:“二十二年(公元前589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讥华元不臣矣
共公十年(公元前579年),华元善楚将子重,又善晋将奕书,两盟晋楚。
十三年(公元前576年),共公卒。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司马唐山攻杀太子肥,欲杀华元,华元奔晋,鱼石止之,至河乃还,诛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为平公。”
“司马唐山攻杀太子肥,欲杀华元,华元奔晋。”似乎被杀者为宋共公太子,应嗣位而尚未即位,那前面那位代表宋共公到戚参与同盟的世子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