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

如果你要启程去一个孤岛，只允许带一本书，哪本书将成为你的第一选择？有人选择清朝张潮写的《幽梦影》。我也喜欢《幽梦影》，有事无事也愿意翻一翻：“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可云全福”；“十岁为神童，二十、三十为才子，四十、五十为名臣，六十为神仙，可谓全人矣”。天下会有这等好事吗？这就是《幽梦影》所做的白日梦。

家门口有一家“隋园酒楼”，一直以为“隋”字写错了，袁枚的《随园诗话》和《随园食单》我还是知道的。其实并没错，因为随园的前身就叫隋园，是一个名叫隋赫德的宅第。而隋园的前身，有一种观点认为就是《红楼梦》中的大观园。

袁枚是清朝的文坛领袖，大才子，又很懂得享受生活。他在任江宁县令时买下隋园，改名为随园，中年辞官后就呆在这个大园子里享福。随园出产丰富，蔬菜瓜果、鸡鸭鱼虾，应有尽有。即使大办筵席，也只需采购豆腐和鲜肉即可。才子多风流，袁枚更是好色，妻妾成群，还有一帮数目不详的女弟子。童元方教授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当创作贾宝玉的曹雪芹在乾隆28年的除夕，于贫病交迫中死去时——只活了49岁，没有过得了年；而袁枚呢？随园里坐拥女色，消受佳肴，斟酌美酒，倒好像他才真是大观园里永远的贾宝玉。”

于是我想到，袁枚大概可以算是有“全福”的人吧？其实不然。袁枚爱美人，但美人却似乎没有认真痴爱袁枚的——他是个出过天花的大麻子。童元方教授不由得感叹道：“在这人世间，也许不寂寞的人是没有的；而寂寞的人却是各有各的寂寞：有黄叶村里萧索中的寂寞，那是曹雪芹的；有小仓山麓喧哗中的寂寞，那是袁枚的。”

如果硬要选一位有“全福”的人，那就选乾隆皇帝吧，因为他晚年自号“十全老人”，后来又改号“千古第一全人”。即使如此，“千古”也只他一人，我们不必羡慕。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3年11月27日《检察日报》书里书外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