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散文推荐」王忠明｜第一声吆喝怯生生
作者简介
第一声吆喝怯生生
我曾经上山下乡，充当小商贩，卖过一周时间的冰糕（也称冰棍，雪糕）；给人生经历、阅历，增添了一抹刻痕深厚的印记。
记得那是28年前的盛夏时节，我就职的，地处中条山脉腹地，山西省垣曲县境内的国家重要有色金属基地——山西中条山有色金属集团公司胡家峪铜矿，因企业改革，我短暂下岗待业。从每日忙忙碌碌的快节奏中，突然闲下来无所事事，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一日午餐后，准备眯一会。当听到街上“卖冰糕！”的吆喝声时，心里霎时有了也去卖冰糕的念头。
心动不如行动，我立即去冰糕坊，了解批发、零售价格，如何租用保温壶、保温箱，退还卖不出去的残货等事宜。我决定第二天就开始就此业。
第二天上午，太阳照遍大地时，我骑着一辆父亲遗留尚还有七八成新的红旗牌自行车，赶到冰糕坊提货。我在自行车后座上捆放了一个装满冰糕的保温箱，前边车把上一边挂一只满当当的保温壶。
这是平生第一次介入商务活动，内心是既激动万分，又忐忑不安。在那之前的几年中，我已经在中央、省级媒体上发表了不少文稿，在集团公司百里矿区内，也算小有名气。带着冰糕怕碰到矿里的熟人尴尬不已，我羞答答地把戴的麦草编织的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快速骑着自行车向心里划定的目标销售区域奔去。
骑车行驶了约5华里，过了矿里下属的桐木沟坑口家属区，来到垣曲县毛家镇北峪村；目光、车行路线追寻着龙口夺食的麦收档口，几辆运送刚收割的麦子，三匹马驾辕的大车，接近了打麦场。不少村民正在打场，周围有不少儿童在追逐，嬉戏。
我心里窃喜。烈日当头，酷暑难耐时，看到这里忙碌的正值青壮年的男女村民，脖子上都搭着一条毛巾，隔不了几分钟就要擦把脸上密集流淌的汗水，想必在这里应该能卖出第一块冰糕吧。
可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我却怎么也不敢喊出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第一声吆喝。有眼尖的十多个男孩女童看到我，就围拢到跟前。孩子们眼睛里是十分热切的祈盼，嘴上是多次轻微的砸吧声，舌尖不断在嘴唇上来回舔动，是真真切切的眼馋、嘴馋。
我内心一再给自己打气，鼓足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豪迈勇气，肯定是脸憋得通红，嘴上怯生生地吐出“卖冰糕”几个字。我的话音未落，孩子们瞅着我的窘态，“哄”的齐声笑了起来。一个年约5.6岁，皮肤是麦子色，长得挺帅气，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指点、鼓励我说：“你喊的声音太小，大人们听不到，我们没有钱买不了。”紧接着，又有几个男孩女童急切，齐声鼓励我“大声喊啊！”
于是，我再次鼓足勇气，大声喊出“卖冰糕嘞！”
这一句吆喝，还真的奏效。那些忙碌的青壮年男女村民，有十多个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木锨、桑擦等农具、活计，快步向我这里涌来。他们问完价格，就争先恐后地你3块、他5块，先把周围的孩子们一个人一块打发了，再一手抓几根，给别的村民带去。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就把批发来的冰糕销出去了三分之二还多。
前边那位小男孩提醒过我，拿不出现钱的，肯定有人用鸡蛋换冰糕。我心想以物换物，当然也可以呀！结果，还真的有村民声音小小的，面容有些羞涩得问我：“用鸡蛋可以换吗？”我回答：“一个鸡蛋换一块冰糕!”听我说完，这部分村民脸上即刻洋溢着喜悦，不消几分钟，就从家里拿来了鸡蛋，和我进行交易了。
剩下不多的冰糕，我回头在桐木沟坑口家属区喊了没有几声，就吸引了买家，很快就卖完了。
我把卖冰糕的钱藏严实，把换来的鸡蛋小心翼翼放到保温壶里，慢慢骑着车回到矿里。
妻子快下班时，我出门迎接，老远的就大声、清爽地喊出她的名字。妻子走到我跟前，满面笑容的说：“看来今天收获不错！”我回答：“请领导回家检验！”
回到家中，我把妻子按到床沿上坐下，将今天的收获全部捧给了妻子。妻子即刻展开了舒心的笑脸，待数完手里的钱和鸡蛋，妻子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欢快地说：“今天你辛苦了，快去躺下歇歇，我给咱们做饭！”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我还发现选定的方向没有第二个人前去。以后的几天里，我是带上冰糕就直奔乡村。足迹踏访过周边10多个村庄，最远的村子往返近50华里。
那期间，我是或骑行或推着自行车爬山涉水，渴了喝几口山泉水，饿了，啃几口自带的干粮；天气炎热，浑身淌着汗水，一身衬衣、短裤早已被汗水浸透，也舍不得吃一块冰糕。到了村庄里的树荫下的片刻歇息，销售、交易旺盛时，那凉爽、舒适的滋味，将一身疲惫不堪一扫而光！
那一周卖冰糕，让我深切体会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平民们的艰辛。我能有今天优渥的工作生活条件，难道不是过去那些金不换的丰富经历、阅历的催化、促进吗！
责任编辑：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