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02杜甫五古《盐井》读记

杜甫五古《盐井》读记

（小河西）

杜甫从秦州出发，先经赤谷，接着过铁堂峡，再往西南，进入成州长道县。《元和郡县图志》卷22成州：“管县三：上禄，同谷，长道。”“长道县，下。南至州五十里。……祁山，在县东十里。蜀后主建兴六年，诸葛亮率军攻祁山，即此是也。汉水经其南，有诸葛亮垒，垒之左右犹有丰草，盖亮之所植也。西汉水，东北自秦州上邽（guī）县界流入。盐井，在县东三十里。水与岸齐，盐极甘美，食之破气。盐官故城，在县东三十里。在蟠冢西四十里。”（唐长道县今属礼县。唐上邽县今属天水秦州区。）

盐井（杜甫）

卤中草木白，青者官盐烟。官作既有程，煮盐烟在川。

汲井岁榾榾，出车日连连。自公斗三百，转致斛六千。

君子慎止足，小人苦喧阗。我何良叹嗟？物理固自然。

卤中：盐池。《说文-盐部》：“盐，卤也。天生曰卤，人生曰盐。”《汉书-宣帝纪》：“数上下诸陵，周遍三辅，常困于莲勺卤中。”如淳注：'为人所困辱也。莲勺县有盐池，纵广十余里，其乡人名为卤中。”

程：限度；定额。《饮马长城窟行》（汉-陈琳）：“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前出塞》（杜甫）：“公家有程期，亡命婴祸罗。”

汲井：汲取井水。《大云寺赞公房》（杜甫）：“童儿汲井华，惯捷瓶上手。”《悲歌》（唐-顾况）：“我欲上山山路险，我欲汲井井泉遥。”

榾榾（ɡǔ）：一作“搰搰（hú）”。榾与搰音异意同。辘轳转动或车轮滚动之音；忙碌貌。《庄子-天地》：“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

连连：接连不断。《饮马长城窟行》（汉-陈琳）：“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长歌行》（梁-沈约）：“连连舟壑改，微微市朝变。”

斛：《玉篇注》：“十斗为斛。”《仪礼》：“十斗曰斛。”

斗三百：《新唐书-食货志》：“天宝至德间，盐每斗十钱。乾元元年盐铁、铸钱使第五琦初变盐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置监院，游民业盐者为亭户，免杂徭。盗鬻（yù）者论以法。及琦为诸州榷（què）盐铁使，尽榷天下盐，斗加时价百钱而出之，为钱一百一十。……贞元四年（788），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奏加民赋，自此江淮盐每斗亦增二百，为钱三百一十，其后复增六十，河中两池盐每斗为钱三百七十。江淮豪贾射利，或时倍之，官收不能过半，民始怨矣。……顺宗时始减江淮盐价，每斗为钱二百五十，河中两池盐斗钱三百。”

止足：停止和满足。《老子》第44章：“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咏史》（晋-张协）：“达人知止足，遗荣忽如无。”

喧阗：喧哗，拥挤，热闹。《……望京邑》（隋-袁朗）：“处处歌钟鸣，喧阗车马度。”

物理：事理。《鹖冠子-王鈇》：“庞子曰：'愿闻其人情物理。’”《周书-明帝纪》：“天地有穷已，五常有推移，人安得常在，是以生而有死者，物理之必然。”《曲江》（杜甫）：“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大意：盐池边上草木颜色皆被染白，青色是官家盐井冒出的青烟。官方制盐产量有额度，煮盐的青烟飘向山川。盐井取水的辘轳年年在转，运盐马车每天接连不断。公家卖盐每斗钱三百，商家转手出价已翻番。君子千万要知止知足，小人才为获利纷争喧喧。俺何必久久感慨叹息？逐利也许出自本能自然。

诗意串述：杜甫路过盐井，首先看到“青者”。走进才知青者非草木，而是煮盐的青烟。草木受盐分熏染，色已不青。接着看到煮盐，也许朝廷有要求，盐场很忙，一缕缕青烟从烟囱飘出，飘向周围的山川原野。杜甫还看到有人在汲水，辘轳急速转动。还看到拉盐的马车川流不息。马车里装满盐。杜甫知道，现在的盐已不是从前的盐。仅仅两年前，每斗盐才十钱。现在是“自公斗三百”，也就是从公家直买每斗三百钱，如经盐商转手，就要每斛六千。朝廷长价已够多，商家还要翻一番。杜甫不理解。是君子就应懂得“止足”之道，只有小人才贪心不足。朝廷为何如此涨价？商人为何要翻番？杜甫忽然想明白了。俺哀叹啥呢？也许这是很自然的！商人非君子。朝廷是君子吗？如朝廷行事如君子？老夫还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