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宝塔镇河妖
写下《宝塔镇河妖》这个题目时，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及八大金刚“面试”刚刚打虎上山的杨子荣的一段对白：“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蜡!”
在陕西安康，有一座真正的镇河妖宝塔-----奠安塔，它位于安康城东约5公里处的八公岩山顶上。八公岩，高百仞，突兀、前出于黄洋河与汉江交汇处。崖下有一数丈长的岩石直剌江中，形似门坎，称为门坎石，拱卫门坎石的礁石无数，横七竖八，呲牙裂嘴，试图抵御或延缓汉江携黄洋河水一路向东，因而在这里掀起了阵阵波澜堆砌了层层浪花。八公岩巍峨陡峭、怪石嶙峋，灌木蔽日，杂草丛生，孤兔筑穴，鹰栖其间。
奠安塔建于何年，已无法考究。不过，1981年文物普查发现，奠安塔位于新石器遗址-----奠安遗址之上。遗址中部就在奠安塔基下，表层是耕地，农作时偶见石器、陶片被翻出，有石斧、石锛、石钁、石锄和泥质红陶钵、罐等等。
塔为阁楼式砖塔，有七级，高约30米，临江而立，底层面西的一孔石门上方嵌有青石镌刻的“奠安塔”楷书匾额。塔身有“永奠安康”、“孔林之固”、“傅厚高明”、“中天一柱”等耐人寻味的题刻；塔中心空，登高远眺，周边山川尽收眼底。
传说中的奠安塔为镇妖而建。说有一皇帝，喜好酒色，不理朝政，挥金如土，以致民不聊生。玉皇大帝知晓后，震怒之下将其变为一条黑龙，罚它在八公岩下修身养性，以赎残害百姓之罪。不料，黑龙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祸害四方：每逢雨季，它横卧汉江，堵塞河道，淹没田舍，冲走牲畜，毁堤破城。也不知有多少过往船只和渔家折戟沉沙于斯，葬身于孽龙腹中。最终邪不压正，黑龙被一“高人”制服，锁囚于八公岩下的黑龙洞内；官绅们其后运用“众筹”的方式，在八公岩顶上筑塔一座以镇恶龙，取之名曰奠安塔，寓意“长安永康，奠定宏基”。
然而，也有人依据民国七年所立的《修建八公岩奠安塔碑》碑文，质疑奠安塔镇河妖一说。碑文说：
“塔者，所以补地面形势之缺点，与佛氏浮图迥别者也。综计全国，大而京省，小而郡县，其境内山川，回环顾应，莫不各结一天然之形势，以界分其区域。凡有缺者，人力必有一补之。 以底于完全，塔其一端也。
安邑踞汉水中点，秦岭北屏，巴山南拱；支派蜿蜒，四面趋赴，形势在陕首屈一指。而邑东八公岩为下游门户，平衍低俯，为形式缺点。先贤张补山先生拟建塔于顶，以补斯缺未果。先生殁后，宰斯邑者多，民国初，柴公古轩以本郡人宰斯邑，许君梓修、傅君荆珊因公余谈及：公隶陕西安康，当为前贤成此志，为斯地补此缺……历时越三载，费银溢三千，塔始完竣，爰定名曰'奠安塔’，取奠定安康之风水之说。”
据此认为，当初本邑人柴守愚（1867—1926），字嘏宪，又字古轩，在任安康县知事时主持修建奠安塔的目的和意义并非“镇水”，而是类似于“女娲补天”，要补八公岩地形之缺，以致完全的目的。此外也有补风水以扶持文运之说词。
风水之说自有其一定的道理。但风水毕竟是个玄之又玄的玄学，外行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与其说风水，到不如说一些有关的自然景象包括灾害，或许能从中找出或揭示当时建塔的真正目的。
黄洋河于奠安塔抑或八公岩而言，自是一个绕不开的重要话题。黄洋河属汉江一级支流，全长126公里，按现时流域面积计有964平方公里，年流量20立方米/秒左右，年平均径流量3.96亿立方米。它发源于安康市平利县洛河镇凤凰山龙须垭，自南向北流经平利县洛河镇、大贵镇、老县镇，进入汉滨区县河镇、张滩镇，直到在八公岩山脚下注入汉江。
明人刘宇曾有一首七律《夏泛舟黄洋河登龙王庙》，记叙了彼时黄洋河的景象：“晚来闲步偶登台，坐对溪山眼界开。仗簇千峰迎郡合，带萦一抱绕城回。嘤嘤夏木闻啼鸟，浩浩波涛指怒雷。为向龙神气灵贶，挽将清汉洗尘埃。”能在黄洋河上泛舟，可见其时的黄洋河河水不小，气势也大。刘宇，字伯大，金州（今安康）人，明万历十一年中进士，先后任襄阳、梁山、安阳、刑台等地县令，直至方司郎中，后挂冠归里。他“捐学田百余亩，周济寒士，以历年积蓄的俸禄补修万春、长春二堤。”其诗文记载当属可信，由此可见风平浪静时黄洋河之一斑。
安康县志载，“万历十一年（1583），夏四月，兴安州猛雨数日。汉水溢，黄洋河口水壅高城丈余，全城淹没，公署民舍一空，溺死者五千余人，阖门全溺，无殓者无算。”
“道光十二年（1832）年，八月八日至十二日，大雨如注，江水泛滥，加之城南施家沟、陈家沟、黄洋河山水泛涨，围绕城邑，十四日水高数丈，由城直入，冲坍房屋淹死多人。”
县志又让人们记住了黄洋河狰狞的面目。
再说汉江，自公元1755年至公元1867年的112年间，洪水毁堤入城达6次。其中公元1852年（清咸丰二年），“汉水溢决小南门入城，诸堤半皆蚁溃，庐舍坍塌无数，兵民溺死者三千数百人”；公元1867年（清同治六年）“大水决东堤入城，民房官舍冲毁殆尽”。
年长一些的安康人都知道，过去每年七、八、九月汛期里，汉水暴涨，洪水流过东堤北头后便向南浸溢地势开阔的东坝蔬菜洼地，一旦与黄洋河汇合，水流不及，便在八公岩前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区，继而逆势向西南回流至东堤，水位不断升高，造成“水”临城下之势……水漫金州，十有八九是从这里开始浸袭的，给人民生命财产带来巨大威胁与灾害。据统计，建国以来发生成灾洪水（10000秒立方米）达70次，其中特大洪灾17次，特别是1983年7月31日，汉水暴涨，至20时30分，洪水流量达31000秒立方米，水位达黄海高程257.25米，喇叭洞、潘家坑、沙帽石附近堤段相继决口，全城顷覆，顿成汪泽，城内水深达8至12米，北堤东、西段和东堤南端先后坍塌，十里长堤毁之过半，冲毁房舍19万平方米，经济损失约合人民币4亿元，丧生者八百余人。
枕流而城的安康，既受汉水的恩泽，又因频频水患而受其累。祈求河清海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居乐业应该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也是最为朴素的诉求。
因而，先人们在频发水患之处修建一座能镇压水患的宝塔再自然不过了。
奠安塔始建年月虽无从查起，但于1914年重建，历时三年竣工则是确切的。塔高含底座、塔顶在内共有九层，寓意为九九归一。塔顶，有七彩莲座，座上有两个3000斤重的铜球。七级飞檐皆用砖石浮雕装饰，图案鲜明，形象各异，最顶层的飞檐翼然外伸，给人以展翅凌云之感。远观八公岩上的奠安塔，昂然挺立，俨然一壮士，忠诚地守卫在安康东大门。2012年6月，安康市政府对奠安塔进行了包括塔顶、屋面、墙体、彩画、额匾、楼梯、门洞、台基和护栏的全方位修缮，增添了夜景亮化功能。
不过，仅靠一座塔弥补山水形胜以求康泰物阜、人民安居，远远不够，也不现实。真正带给安康好运，真正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的则是改革开放巨大成就给百姓带来的福祉。
1983年“7.31”水灾之后，国家和地方筹资1.14亿元，修复加固了4200多米的旧城堤,提升了防洪能力。对城市道路逐年修复、改造和新建，城市道路骨架基本形成，中心城市不断拉长加宽，城市面貌焕然一新。中心城区人口从4万多人的山区小城增加到34万人的中等城市，建成区面积从不足2平方公里增加到37平方公里，城镇化进程加快，城镇化水平从16%提升到现在的39.4%。
随后又经过五年多的奋斗，先后投资6.76亿元，建起了西起东堤汉宁门、东至黄洋河左岸、南沿安平公路到窑沟口的堤长达3600多米的东坝防洪工程，为安康城区人民再筑起一道抵御百年一遇洪水的坚实“屏障”。
近年来，政府又对新旧防洪堤进行改造升级，增设安全护拦、标识体系，美化装饰沿线防浪墙、盼望塔等构筑物，更换果皮箱、休闲座椅、城市景观小品等配套设施。城堤环境、景观得到极大改善和美化，已成为市民休闲锻炼的好去处。如今，即使在汛期里，人们也没有了过去曾经有的忐忑不安，依旧安心的在堤顶漫步休闲，享受着江边的美景，一幅人畅其道、江通其流、汉水安澜、人水和谐的动人画卷展现在面前。
奠安塔，见证着岁月的变化和一座城市的隆兴。在陆地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汉江是对外交流的纽带与物资运输的重要通道，无论是西行汉中还是东下丹江，大小舟楫都要从奠安塔下经过。当船只逆水上行，一行纤夫背搭纤绳，哼着汉江号子，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将满载货物的船只拉上滩头，抬头仰望高耸的奠安塔时，一声“回家了”的吼声，饱含着无限的喜悦和自豪。现在，每到夜晚来临，夕阳的余晖撒在汉江水面上，戴着斗笠的渔民便划着小船，迎送一拨又一拨观光的游客泛舟于江上，荡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登临奠安塔，放眼西眺，蓝天如洗，一江清流环绕城池款款而过，江面如梭的航船，楼宇林立的城郭，炊烟袅袅的山庄，一览无遗。有诗云：括括江流浩不穷， 惊滩百道尽朝东。苍茫惯有闲鸥浴， 恰入明霞似镜中。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奠安塔由驱灾镇魔到奠定一方基业，再到繁荣昌盛的新时代。
主编：
张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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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河的红柳 毅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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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轩 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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