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谏声‖“西行记”外传（上篇）
1
这几天有点像走桃花运，并不想走，又不得不走走，走得有点魂不守舍。好在老婆大度，走这样的运不怎么过问，但毕竟运若桃花，走时还是偷偷摸摸进行着好。
一个外省朋友，一听口音就是陕西的，更估计是西安商洛丹凤棣花贾平凹家乡的，因为——此处必须要用“因为”了——因为人家是冲着写“西行记”开始关注我的，“西行记”写的就是棣花。也就是说“西行记”入不了她的眼，她就抛弃了我。因为没抛弃，她才时不时查看我的朋友圈，又没更新，还没更新，很失望。
今年春节选择孤独，发了个朋友圈，还发誓一样发，要在美篇上发专栏。你是不是唬人的，第一篇预告里说了要开专栏的，专栏是什么栏你是懂的，开报纸专栏天天要有，开美篇专栏也不应该空白太久嘛，又要中断一年吗？我说我错了，真没怎么考虑“专栏”要专成这样，专不成这样竟然能得罪人，难道真得罪你了？她说不想得罪就专好呗，让我回到你怀抱里来呗，我啊——还没啊完，又来了：不是回到被你张开双臂搂抱的怀抱，是你的美篇怀抱，你别想歪了。咯咯咯笑笑笑。
桃花运还没走一步，已经令我面若桃花害羞了一把。
2
她普通话说得好，字正腔圆，听声听不出姑娘大小，当她是小姑娘很有必要，当大了我反而要收敛收敛，那会扼杀本性，苦了自己。当小的，可以尽情地逗她玩儿。
还真是小姑娘，好使用网络语言，我无所适从，又怕中招。是夜又主动我，我才从她朋友圈页面真正关注她，她地区是爱尔兰，昵称也是爱尔兰。我真逗了：你移民爱尔兰了？爱尔兰在哪？是不是新西兰的首都？你爸这么富的，这么大胆，连中国人民的民也敢移掉，还有什么不敢移走，思想肯定早已移走了，移得一点也不爱党爱国爱家了。还问她你是不是混血儿，头发不是染黄的，是外国娘生的，眼珠子肯定吓人，夜晚的猫眼一样。很久没音讯，我复制又问她，她竟然把我加入了黑名单，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再要发她，需要验证才行。我懒得验证了。
桃花运腰斩。
3
第二天，一个陌生人请求添加成朋友，发来的验证信息是“爱尔难”在非洲。我立即通过，我得验证这个移民非洲的老外是不是同一个狐狸精，如果狐成了精，我聊几句，就把精狐狸拉黑，报黑血恨，以黑还黑。
原来真是同一只狐狸，语音聊天是同一只，说新注册一个微信，老的黑了我后，我不主动发码验证的话，她是恢复不了的，我们就像马航失联一样了。知道马航失联，算是关注社会的人，有点合我口味，但我说我们失了联没关系，与马航比太不重要，失了就失了，何必重新注册一个，还买的是新手机，又破费又麻烦。她说不，不麻烦，边买边注册了，手机店里的师傅很快搞定，更不破费，比起什么来小菜一碟都不算。我啊——，长音没拖长，又来了：不会找你报销的，放心。又又来了：我不这样，回得去你怀抱吗。典型的网络语音。网言无忌。
这个老外同志不好逗她玩儿，倒是被她耍我，时不时问干吗呢干吗呢，娇滴滴的。我是加速老龄化社会的人了，娇声对我来说是扰民了，扰我这个拿锄头的死农民了。恰巧正拿锄头在干活，不愿做闲人，说句忙，再不理她。
不娇了，我放下锄头了，还是理理，理她要我拍个锄头视频给她看，我边拍边说，这是中国农民用的高科技，你爱尔兰非洲人还是旧石器时代，截图中国锄头怎么打的，卖给打铁师傅可以得一笔技术转让费，足够报销你买的新手机。
她发个握着嘴巴的笑给我，说还作家呢，白痴一个，爱尔兰在欧洲都不懂，逗你玩爱尔兰在非洲真当非洲了。
不知她是干什么吃的，一连三天的下午，她都主动耍我。下午，恰是我拿锄头的时候，她信又不信，问我锄头拿得有力吗，拿锄头真是你的生活状态吗，是全部的还是一部分，你太作贱自己了吧，写作再不赚钱比拿锄头好啊。又问今年清明快来了，去年清明你追星追到贾平凹家里见上贾面合上贾影，收获大大的，还收获一篇长长的“西行记”，那记好像就用手机记的，记贾时那么有人情味，我就不值得你记吗，别人攀红踩黑可以，你不可以，你不能攀，不能踩，作家要深入底层生活，越与底层人交往越是深入生活，助你创作的，你与我聊得欢说不定会来灵感的，说不定想记我的，说不定来篇“西行记”外传的。
语音了很多，可惜问得太正经，我耳朵听了听，还是不回好。我不是正经人，回答不出正经话。
晚上又问我为什么不理她，我说我说正经话不行，说斜话行，不是歪门邪道那个邪，是歪歪斜斜那个斜。她又发个握着嘴巴的笑。
笑了后正经得又过分了：你是不是有馍馍在蒸着，可不可以漏点气给我？
每当正经时，我就装哑巴。
装哑不装瞎，语音一长串，我还是听完，听完觉得她不是狐狸，而是一只蝴蝶，一只在我耳边飞来飞去的花蝴蝶。蝴蝶太了解我了，什么都知道，我种了两个果园也知道，我女儿才几岁也知道，我老婆比我高很多也知道，需要资金也知道，融资困难也知道。这有点奇怪，莫非是不多的几个陕西人中某人与她私交甚笃透露的？她说你朋友圈里都有啊。我又不时插一二句，我又不是搞了两处房地产，卖电梯房的，只是土地刨食的，泥腿子腿上的泥再多不值钱，别提了，再提就是讽刺我。她扮个发怒的鬼脸发给我。
4
前面所有铺垫都是吊我胃口，她要发起猛攻了，攻我不配合她说什么正经话的堡垒。
她的话哪里正经什么了呢，在我看来就是逼我自我揭短，比如为什么要搞种植，为什么不好好写作，这样的自我揭的短其实就是写作不来钱，水平太臭，写不山来钱的东东。她要我简单的话复杂说，我不怕说，说就说，似乎迎合她口味。我说写作的千万不要标榜自己是写作的，写诗的别人除外，人家一天写得出一首长诗，对得起自己是诗人，我不想对得起自己是狗屁作家，从来就把别人的恭维当讽刺，还与恭维人断交呢，分不清那话是真恭维还是假恭维，只好断掉不交。承认是泥腿子，是死农民，活的都不是，又来新的朋友了，新的没老的有钱，但有味，有味比有钱好，人家不恭维，不真真假假，反而觉得好。
说到钱，她启发我，搞农业国家有很多补贴，当地政府没关心你吗，我说那要弄项目指标，难弄，该享受的国土开荒项目款都不知道怎么去弄，人家说有这个款，我愿当无，无了，心里荡坦坦，亮堂堂，当有，又弄不来，心病就上身了。
她说原来你是死脑筋啊，这么干实事去赚实事钱啊，怪不得你活得苟延残喘。我说我愿意，又不理她了。
又到了晚上，照例一样，她又说什么正经的了。又是语音一长串，劝我去写网络小说，写严肃的，真没几个养家活口了。说网络小说写得好，天大的财都发得了，看的粉丝几十万几百万，打的饷银都不得了。说严肃小说十万的读者量已经是世界名著了，诺贝尔在等他了，独木桥太毒，你何必去挤破头呢。我发怒一样，我是这样想的吗，你帮我想的算我想的吗，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什么水平都臭，才干脆什么都不写，才一心当好死农民。我还说比什么比，你再拿我跟别人比，我以牙还牙，以拉还拉，以黑还黑，主动拉黑你。她连忙说冲动是魔鬼，魔鬼才冲动，息怒息怒，讨饶求饶了，我才没黑她。
十几分钟后，问到清明怎么过时，我怒火息了，说高兴地过，她说这不是实在话，过清明也高兴吗？你父母都死了，下跪也高兴吗？问你们那里过清明燃放烟花炮竹是吧，我们这里是不会的，南北清明文化有很明显的区别，你是公众人物，要反反你当地这种错误的清明文化。我笑说我公众个屁，人家公众得从了大政也不敢唱这种清明反调，说不定带头在错误的清明康庄大道上走得欢呢，欢了，死鬼能保佑他她，当官的再当，发财的再发。我说顺了嘴，我不会反，不敢反，反了挨骂的，一出生就入乡了，早已随俗了。她说你们南方人怎么这么想的，好像只有炸得惊天响了，才能惊醒墓中人来领纸钱一样，过清明也像过年一样那么闹得欢干妈，我们北方就烧纸钱，不搞热闹场面，据说你们还搞清明会，吃吃喝喝，场面更热热闹闹。我说南方人与北方人基因不同，死了与死了不同，墓中人与墓中人不同，死了变成高度耳聋人，必须燃放鞭炮才能炸醒死鬼从九宵云外飞来领纸钱。她说那我就更奇怪了，你们是先烧纸钱后放鞭炮呢，死鬼还没惊醒，还没飞来，烧的纸钱不是都没领到？我说待我几十年后下地里去问问都收到没。她说你命真苦，活在地上忙种地，死在地下忙问问。我说，没事，孩子年年给我烧宝马的。她快速点点，点十几个握着嘴巴的笑给我，还有几束鲜花，语音说不是送的，是献的。
5
又是下午，我拿的又是锄头。不多理她，任她乱发来一条一条又一条，气得我让她享受群待遇，单独为她设计消息免打扰。
边拿锄头边在回忆去年清明参与贾平凹祭祀他家的几座坟墓，墓前摆上“三生”是一样的，老贾，更是贾老，与家人一样，是人不是神，见坟扑通一跪，忙着烧纸钱，后起身鞠躬作揖而去还一步三回头。大男人个个着装清一色。没有燃放鞭炮，简简单单。如果他生在南方，不知会不会鞭炮冲天炮燃放得牛气冲天呢？他的资本足够冲破九宵云外啊！
贾平凹家人清明祭祀很低碳，陕西、商洛、丹凤、棣花应该都是这样。可惜只能得到我这样的蠢人点个赞。我的湖南人家家户户可能高碳生活惯了，清明这个一年一节也要好好抓住显摆机会，非与过大年一样高调不可。殊不知，大大违逆了祖先清明祭祀是路上行人欲断魂的！
地域文化的差异如此明显突出在清明，似乎彰显了湖南人的”高贵”————因高贵，车里车外人，车上车下人，虽然清楚明白得很是去山上祭坟墓，但就是不愿断了丁点儿魂，反而当是去欢乐谷。高贵的人不知错，知错也不改，攀比竟上瘾，炮仗炸响得久当是荣耀。清明清明，如此直接告诉了世人这个节怎么过，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过，不要过得稀里糊涂，可我的家乡湖南人为什么不清楚不明白呢？是假装的还是真糊涂？我向来对家乡那种有说有笑甚至打情骂俏的牛人家庭，花花绿绿的着装，几台小车开到坟墓边，搬出大桶小桶的冲天炮，牛气冲天炫官炫富时，是投去鄙视一瞥的，炫什么炫，炫了，你牛家祖坟冒青烟了？
是夜，我语音一长串愤世嫉俗，得到了她好好响应，说炫富是典型的铺张浪费，误导人们攀比的心理健康，又破坏地球。还谆谆告诫一样，说这是伟大的精神文明建设，你是作家，担当一下吧，趁清明来了，写篇文章建设好牛人家的精神文明吧。我说你原来也像我当年一样懵懵懂懂啊，文章有这么大的振聋发聩吗？连牛人家的牛也唤得醒？牛人看文章吗？我不怕挨骂挨打吗？
6
我最忌讳粉丝这词。又一个夜晚，一一细听她免于白天的消息打扰，她说她是我迟来的什么粉丝，说以前不是，前段时间看朋友圈恰巧圈到我的就成了。我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为好友的，她说扫一扫成为的，在贾平凹家，去年的清明，你给我照相时得知你是不远千里而来追星的，比我还追，我主动提出要扫的。我噢噢噢，敷衍一下。
贾家几天，我扫人，人扫我，只是扫了而已，常联系的不多。她提醒贾老师家吃中饭清场时，我说你是那个那个呀，有点印象了。其实还是敷衍。
我与贾平凹见面是他拜了父亲站起时，我自报家门我是湖南来的，发了很多短信给您的，你回信答应清明来您家见的。贾老也兴握手那一套，好像还主动，说出我姓雷，已经很知足了，说不出雷姓，全忘了，但握手了，也知足了，还常乐呢。几句你好你好我，我上下打量他，原来老贾是个人，真是人，是真人，不威风凛凛，不相貌堂堂，不居高临下，只是个写得出“废都”的真人！老贾叫我上他的车回家，我就与他人影没离了。
他人还没到家，家里人满为患了，捧着书来签名的成堆，争先恐后，没人维持秩序便没排队。我厮跟左右，保姆兼保镖一样。吃饭时我开溜了，人多真要清场，不清，老贾饿饭的。我也是游客，游到他家里来的客人那么多，不可能个个有饭吃。我得溜，清场还没开始就溜了，溜出来给场外游人当导游了。导游有帮游客拍照的义务，我义务得到位，拍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一拍，手机响了，人多听不清，我开免提听，是贾栽凹打来的，问在哪，吃饭了，我答真有我吃的，栽凹说我哥在问你哩，哥傍边留着个位子是你的哩。我噢噢噢，赶紧帮人拍几个照，递手机给人时，一姑娘强烈要求要扫一扫我，问他哥是不是贾平凹老师，我头还没点完，姑娘要我走后门，拍拍背包，包里是书，求我带进去签上贾平凹的大名。
我辜负了姑娘的心，只让她扫一扫就走了。现在觉得后悔，签名的后门帮人走通是好事，好事不知去做是蠢材，做了，贾平凹绝对觉得我还是有点儿聪明的！
今天，离4月5号的清明节只差几天了，刚好一年了，去年的清明节也是4月5号。这是她的提醒，她不提我不醒，醒也醒不得这么准。
语音聊天是乱聊的，转弯快，明明聊得好好的，突然说她气死了，想死，只因想活的愿望太强烈了，舍不得死，还是活着好。
我已过了自作多情的年代，小姑娘说这话大多与爱情有关，我劝慰的话容易劝出更多话题甚至乱七八糟的故事。我说夜深了，困了，累了，想睡了，发个晚安，关机了。
（全文共9章，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作者简介：雷谏声，原名雷建生，60后，湖南省祁东县河洲镇人，十八年打工生活积累丰富的创作素材，第一本书《清白》出版后结束打工生活，2010年始在本县外镇承包荒山野岭种水果，代表作是桔子，另一作品《反腐早该在路上》属非正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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