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语言学研究的问题及出路
语言学,《现代汉语词典》释曰:“研究语言的本质、结构和发展规律的学科。”模仿印欧语法写成的《马氏文通》问世标志着中国语言学的产生。此前,我国只有文字、音韵、训诂之学,即小学。百余年来的中国语言学研究有何特点?为什么会形成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研究汉语的百年传统?如何开创汉语研究新局面?
学者反思中国语言学研究
对于中国语言学研究,吕叔湘将其描述为“外国的理论在那儿翻新,咱们也就跟着转”。张志公指出:“实事求是地说,到现在为止,恐怕还没有任何一部是真正汉语的汉语语法。从引进以后,又亦步亦趋,人家有什么,我们就跟着引进什么”,并指出,“每个人从二三岁时就会说话,而学语法反而是越学越困难了,而且也没有什么用”。杨自俭总结说:“中国语言学百年历史证明,中断自己的传统、跟着外国的理论转是没有出路的。”曹志耘则深为不知道语言学研究有什么用而困惑。所以聂仁发指出:语言学研究“明显滞后于社会发展需求,正面临边缘化”。
百余年以来,常有人批评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研究汉语之风,而且述其害者越来越多。尤其近30年间,不断有论述语言学研究之弊端与危害的专著问世。例如,潘文国《危机下的中文》一书对百年来中国语言学研究之弊端与危害做了概括性描述;沈怀兴《现代联绵字理论负面影响研究》一书考察了现代联绵字理论流行在语文教学、汉语词汇研究、语文词典编纂及释义、语言学人才培养等多个领域里造成的危害。此二书一面一点,大致反映出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研究汉语弊多利少的基本情况。其他如申小龙《中国语言学:反思与前瞻》《语言与文化的现代思考》、潘文国《字本位与汉语研究》《对比语言学:历史与哲学思考》、沈怀兴《汉语商论》《联绵字理论问题研究》以及白平《汉语史研究新论》等,分别从不同的侧面揭示出中国语言学研究的诸多问题及其实质。
不过,关于学界对百年来中国语言学研究的批评与否定,我们在《语海一得——兼及语言是什么》的序言中已有综述,一言以蔽之,越来越多的学者在用事实反思语言学研究。特别像上引吕叔湘、张志公、杨自俭等顶级学者之言均于垂暮之年说出,很值得深思。
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弊端明显
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研究汉语弊多利少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语言学研究仍需进一步全面进入科学轨道。因此,美籍华裔语言学家戴浩一总结说:“20世纪后期的语言学可以说是不成熟的科学,也是劣质的人文学。”由于语言究竟是什么这一根本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固有的研究思路未变,因此,趋从西方“劣质的人文学”理论研究汉语注定弊多利少。
二是汉语研究者忽视了人文学科研究的中西文化差异性及其导向作用。戴浩一同时指出,“现有的语言学理论大多基于印欧语言的现象。在超语言上已经有根深蒂固的偏见”,“现代西方语言学的进展有其特有的历史背景,但是基本上是随着欧美不同时代的大思想潮流跟进的”。笔者认为“普通语言学”毕竟诞生于西方哲学文化语境,难免带有“西方中心论”特点,如果不加审视就把这种“普通语言学理论”横移过来指导汉语研究,则常有“削足适履”的现象发生,不仅对汉语文教学、语言学人才培养、汉语学发展弊多利少,而且对我国其他人文社会学科的研究也产生负面影响。
从成因看趋从西方理论的传统
那么,为什么会形成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做研究的百年传统呢?原因主要有四个。
语言究竟是什么这一根本问题没有解决。潘文国对68种有代表性的语言定义进行分类研究,发现大多是西方学者在西方哲学思想主导下提出的,尚未真正揭示语言的本质,而且在这个课题上也未有共识。有的汉语研究者忽视了这一情况,在对西方语言学理论有全面和深入认识之前,就匆忙移用于汉语研究,而且趋附者众,反思者寡,“反向格义”的习惯就此产生。
由于历史的原因,不少人文学科的研究者对文化自信的认知还不够,以至于“反向格义”成风。于是心理学家杨国枢批评中国心理学研究“只能亦步亦趋,以赶上国外的学术潮流为能事”;文学家南志刚批评中国文学研究“以西化中”;哲学家张汝伦批评中国哲学研究“邯郸学步,失其故步”;文艺学家周景耀批评宋词研究自入“'反向格义’的殖民牢笼”。在此背景下,汉语研究者“反向格义”现象也需要深入反思。
缺乏对“语言学无国界”一说的辩证思考,且忽视了中西人文科学研究的文化差异性及其导向作用。我国有世界上最大的语言学队伍,却无一语言学流派,即为其证。
不少学者热衷于对西方理论的引介,没有给予对中国传统“小学”研究历程以足够的关注,甚至还有很多误解。这就难以充分发掘本土语言研究的历史积淀,不利于构建有中国特色的语言学体系。
上述原因互相关联,共同作用,导致趋从西方语言学理论研究汉语的百年传统根深蒂固。
展望中国语言学的未来
为语言学研究打开新局面,首先要在语言本质的揭示上取得突破。与此同时,在更新语言观的前提下不断完善语言研究方法,以便语言研究者从语言实际出发,在揭示语言本质的新语言观引领下朝着不断提升语言学应用价值的方向做研究。
具体到构建有中国特色的语言学,除了要做好上述工作,还需尽快提升文化自信,自觉继承和发扬国学研究中“为致用而求真,因求真而致用”的优良传统,从汉语实际出发,坚持论从史出、论从材料来的原则研究汉语。在种好汉语研究这块试验田的同时,积极推动语言学在全球范围内健康发展。为此,还要努力培养确能独立思考、锐意求真、勇于讲真话的人才,以确保中国语言学永葆青春。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编辑:黄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