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草的“势”是如何表现出来的？
狂草作品中“势”的连贯有两种形式:一是有形连贯, 即通过牵丝连接, 增加了上下笔画之间的线条;二是无形连贯, 即势的连贯通过空中动作完成, 点画线条之间表现为“断”。无形连贯若在一个字内, 点画之间的方向性提示被模糊甚至几乎没有, 根据视知觉的“相似性原理”, 单字字形约定成俗的规定性会使人自觉地将其连贯在一起。
若在两个单字之间, 则点画之间需要明确的方向性提示, 否则彼此之间容易产生不连贯之感, 影响“势”的贯通。书写运动感越强、速度越快, 节奏便越强、笔法越丰富。运动是势产生的重要根源。与其它书体比较, 狂草的书写的运动性更强, 表现为书写的速度最为迅捷, 节奏旋律更为奔放激越。狂草绝非“匆匆, 不暇草书”, 而是“忽然绝叫三五声, 满壁纵横千万字”, 是“笔下怪看激电流, 字成只畏盘龙去”, 这才符合狂草的品格。狂草艺术更需要书家独特的艺术天赋, 需要在迅疾的挥洒中充分展现技巧的完整性。同时, 要能将心中的情感转化为具体可视的笔墨形象。这些都必须借助于书写时的运动节奏完成。
狂草艺术的点画线条既是作品的构成元素, 也是“势”的物化形态。故狂草之狂势也必然体现在点线形态、空间造型等的夸张变形上。就点线形态而言:“点”成为其它点画的符号, 造型作用更为突出, 成为体现“势”的重要手段, 如黄庭坚、祝允明。“一笔书”的线条连绵不绝, 强化了行势, 如王铎。
空间造型的夸张表现在:第一、单字空间之间的互相“侵犯”、组合、借用;第二、行间空白小于单字、字组空白。蔡邕在《九势》中说:“夫书肇于自然, 自然既立, 阴阳生焉”。他指出了书法的表现形式是阴阳, 是各种书法形式元素的对比及其对比后产生的关系。这些对比表现在狂草创作的各个层面上更加突出, 例如用笔的方圆藏露、轻重快慢、提按顿挫;点画的粗细长短、直斜环曲;结体的大小正侧、宽窄收放;墨色的浓淡枯湿和章法的疏密虚实等。狂草艺术形式元素的对比来源于宇宙的本源, 是书法艺术发展变化的生机与动力;而对比后产生的关系则反映了宇宙本初的自然节律。狂草创作的元素很多, 进而必然丰富创作中的对比方式, 无论书法的对比存在多少方式, 都可以归结为阴阳两大类。笔势本乎运笔, 是指点画与点画之间产生的势。汉字的形体由最基本的一点一画组成, 与楷书相比狂草虽可谓最“抽象”, 但书写时还是按照一定的字结构遵循基本的笔画次序进行的,笔画之间通过运笔就产生了“笔势”。“有形笔势”存在于笔画与笔画之间出现的“牵丝线条”。笔势使“牵丝线条”产生了审美意义, 其价值与“点画线条”等同。“无形笔势”指的是笔画与笔画之间的运笔动作离开纸面, 在空中完成的那一部分, 体现为“笔断意连”。笔势的强弱主要决定于书写时的运动状态。线条的粗细浓淡、运笔的轻重缓急、节奏韵律等等都是影响笔势的重要因素。
图形与图形排列时彼此之间的形状、大小、距离等等都能制造出不同的运动张力, 从而产生“势”。狂草的体势就是指字与字之间通过结体造型而产生的“势”, 它是在单字与单字之间的对比关系中产生的。体势之所以能给我们有运动的时间感, 乃是基于以下原因:(1) 眼睛与纸面垂直的观赏方式。在观赏的画面中, 我们的眼睛会自然设置出一条与地平线平行的水平线。一般而言, 我们会将四方形纸面的底边线看作地平线, 上边线看成天际线, 上下之间被看成是我们人类活动的空间。所以, 中国画中的留白, 凡是偏向于上边线的我们总倾向于把它看成与天空有关的事物, 如云、雾、气等等;偏向于底边线的我们总习惯于视它为与地面有关的事物, 如水、水岸等等。这也是人们对日常自然感知经验在艺术中的迁移与投射。由于视知觉的平衡性特点, 我们面对一个单字时, 也会在心里去感受判断其势。潜意识里, 我们会将单字的中轴线和头脑中的无形的垂直线作比较, 偏离垂直线越大, 其势越大, 反之亦然。
(2) 汉字形体从上到下的排序, 与我们日常感受地球引力的方向一致。基于上述视觉经验, 汉字从上到下的点画排序自然会使人产生接近于地球引力的纵势。西方心理学研究表明, 人的视觉对于垂直线的敏感度超过对横直线的感知, 而且当我们长久凝视一条垂直线时, 感觉这垂直线会向右倾斜, 当另一直线出现时, 它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呈一定程度的倾斜。所以, 我们欣赏横向书写的作品时, 对“势”的感受会弱得多。如果说, 笔势是依赖运笔而产生的运动感, 其时间性更直观的话, 那么, 体势则主要是依靠字形、结体即空间的变化而产生运动感, 它是空间带动时间。
一件艺术作品具有完整性, 构成一件书法的局部也只有放到全篇中作整体观照才有意义, 气势即从书法作品的整体而言, 是书法作品的全局之势, 是所有笔势、体势的逻辑终点和归宿。只有为整体气势服务的笔势和体势才显现其应有的价值, 所以,气势由笔势、体势组成, 但又并非是两者的简单相加。从视知觉的角度而言, 一切构成书法作品的因素, 包括尺幅形制、纸张材质, 甚至展示环境等都能影响气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