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脏话爽在哪?

脏话=语言匮乏?

因为你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必须骂脏话才能解恨,有些词只有用脏话说出来才有那个味道。

比如李云龙的“你他娘的”,直接在《亮剑》封神。

《艋胛》如果没有“干你娘”,也不契合其黑帮片的定位。
如果说上帝为了防止人类变大、变强才创造了不同语言,那脏话就是突破文化壁垒的最快方式
当年昆汀拍《杀死比尔2》来北京工作过几个月,唯一记得的中文就是:
张学友自己恐怕都想不到,多年后的再度爆火,竟然是靠着一张粤语骂人表情包。
就算你没学过外文,也一定知道英语的“FUCK”、日语的“八嘎”、韩文的“西八”是啥意思。
其实,脏话本身是有序语言中一些点缀,它的加入不仅不会干扰双方领会彼此的意思,反而能在字眼上强化情绪的表达。
现在大多数人将语言文明与公共环境卫生的清洁相提并论,这种传统偏见让他们将污秽的词语等同于清除的死角、公共道德败坏、教育程度与社会程度的低下。
事实上,文化的独特性赋予了语言的多元,其中的权力分配让有些人还未出口便败下阵来,也就是“语言势利眼”惯常认为的“人以群分”。
在他们看来,背景与地位决定着语言的养成,这些出口屎尿屁之流的人不仅亵渎了语言,还在无意间流露出了他们本身词汇的匮乏。
但脏话的传统自古就有。
《战国策·赵策》的《秦围赵之邯郸》就有:叱嗟,尔母婢也!
“尔母婢也”也就是“你妈是贱人”的意思。
鲁迅向来被奉为“骂人专家”,他在《意表之外》中说,“我的杂感常不免于骂”,怼天怼地的架势无人能敌。
迅哥儿骂人有八大技巧:
正对要害,一击致命;
不留情面,常取类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旁敲侧击,以退为进;
预设埋伏,小题大做;
嬉笑怒骂,冷嘲热讽;
品题贴切,形象生动;
揭穿假面,现其原形。
他还直接写过《论他妈的》,直接把“他妈的”定义为国骂。
马克·吐温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说,“亚当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因为他没有岳母。”
在文人墨客那里,骂人不再被认为是文明的蛀虫,而是扭转尴尬局面的拐点,一扫根深蒂固的成见。
季羡林在《清华园日记》里的“国骂”
所以,虽然咒骂本身具有毁灭性,摧毁了语言的清洁度,但从另外一角度看,它也在一定程度上为语言开辟出了新的景观。
而且,除人类之外,其他的猿、猴之属同样具有各自独特的骂脏话行为,所以,说不定脏话是最早的语言形式呢。
为什么会说脏话?
科学研究表明,在特定情形下,脏话对生理和心理是有积极影响的。
首先,它是一种直接的情感表达方式。
研究者Adrianus Vingerhoets等人(2013)指出,人们之所以说脏话,往往是由于受到了神经(大脑前额发育问题、精神紊乱等)、心理(人格特质、压力等)或环境(人、场景等)因素的影响,从而引起情绪唤起,应激水平提高。
人们口吐芬芳的唤起过程
想想看,你会在什么时候冒出脏话呢?
1、事情发展不符合预期——无论好坏:
“卧槽,真的吗?!”
“太他妈糟糕了!”
“妈的,怎么会这样?”
2、心情烦躁:
“真他妈的烦!”
3、个人极限、权益被挑战:
你来我往的不入流的吵架……
在这种时候,通过说脏话发泄情绪能很好地满足个体内部或人际间的功能,令人心情舒畅。
此外,说脏话还能提升疼痛耐受,减压效果极佳。
试想一下,当你接受冰桶挑战时,骂脏话和不骂脏话应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基尔大学就做过这种实验。
他们让被试把手放在冰水里,要求他们在感觉疼痛时,重复说脏话或者中性词,直到无法忍受再把手拿出来。
重复四次之后发现,比起说中性词,骂脏话的人能坚持更长时间。
脏话为什么能提升人们对疼痛的耐受程度?
这是因为疼痛和压力会让身体感知到威胁,并促使神经系统做出“战或逃”的反应。而骂脏话是一种非常即时的反馈,能够降低身体的应激水平,增强了人们忍受疼痛的能力并减轻压力感。
除了为个体内部带来作用,脏话还有助于人际社交。
在传统印象里,爱说脏话的人往往素质不高,或是有品德问题,但研究却发现,爱说脏话的人,可能更诚实。
Gilad Feldman的一项研究发现,在语言中使用脏话的比例越高的人往往越诚实,因为爱他们可能更倾向于直接表露自己的观点,较少欺骗或隐瞒。
脏话在语言中的使用比例与诚实程度呈正相关
说脏话有时候还能加强团队合作。
Baruch等人的研究发现,与他人合作,尤其是当大家都使用同样的词汇时,适当地“口吐芬芳”能让团队成员感到彼此之间更加亲密,并且提升团队的沟通能力和工作效率。
其实脏话透露了不少“更高层级”的思维过程。
比如说,人在用非母语说脏话的时候面临较小的心理压力——这一点指引我们去探寻人在早期教育阶段如何逐步了解情绪和禁忌。
又比如,说脏话会使人心率加快并给予大脑暴力的暗示,与此同时却降低了实际使用暴力的概率,“君子动口不动手”,没想到脏话还有助于“和谐”~
为什么脏话都是这些词汇?
赵王使者唐玖用“一饭三遗矢”来骂廉颇,虽说没有直接用“屎”这个字眼,但也很具有侮辱性,暗讽他年老无能就算了,还特地挑选了排泄活动作为例证。
事实上,脏话通常都夹杂“屎尿屁”以及其他与性器官相关的字眼。
为什么会选择这些词汇呢?
主要是因为禁忌。
脏话之所以有 “情感上的震慑效果”,就是因为它的本质就是一种禁忌。
以英语脏话的“四巨头”——宗教类、性交类、排泄物类和污蔑歧视类为例。虽然情节各有轻重,但无不是语言的“犯忌”。
禁忌是社会文化的产物,而这四类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西方国家的大忌,而越是禁忌,就越有吸引力。
出口即是犯忌,想把嘴牢牢堵上,却发现它比以往更蓬勃,如此往复循环也就成了天生的脏话。
可是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脏话会涉及到父母呢?
父母祖宗既不污秽,又没有人“谈之色变”,何以成为国骂中的关键?
禁忌的力量,不单来自权威不允许做什么,还来自权威本身。
鲁迅认为,自晋代以来,由于门第垄断社会,“祖宗”就是是高门子弟的唯一护符。
“'祖宗’倘一被毁,便什么都摆倒了”。
即使是门阀衰落,家世宗族在中国社会文化里仍然是权威的重要来源,所以人们才会用血统来攻击别人,尤其是攻击高门贵胄。
西方也是如此。
上帝是最权威最洁净的象征,为了绕开这个过于强大的禁忌,人们发明了许多意指上帝的委婉语,比如golly、gosh,用这些词语来进行情绪性的咒骂。
我们的国骂“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虽然“海纳百川”,但人们只会骂“狗娘养的”,从不会说“狗爹养的”。
这是为何?为什么“妈”“姥姥”和“奶奶”在国骂中更为常见?
一种解释是邢子才说的“妇人不可保”。
他认为女性可以在受孕这件事上欺骗男性,对于父系社会来讲,女人不贞会导致家庭财产、权力的流失,要用血统正宗来攻击人,自然是从女性下手更容易。
辱人母亲,就是当了别人的祖宗,把自己供在了别人家的香台上。
不论亲口说还是听到他人骂脏话,都关联到我们自身一系列奇妙的体脑反应。
科学研究的结论告诉我们,我们也许应该更加仔细地倾听脏话,因为“败絮”之中往往暗藏玄机。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口吐芬芳有一些好处,但在开口前,也需要注意用词和场合是否恰当。
我们这里说的脏话更多的指一种“咒骂”(swear),和“辱骂”(insult)不是一回事。
辱骂他人,是一种语言暴力,不仅不能带来好处,反而会有损人际关系,对他人造成心理伤害,甚至导致精神创伤。
而且,即便是“口吐芬芳”,也是暂时地发泄情绪,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高频使用脏话,或许会让身边的人误以为你是在逃避困难、随意发泄,可能会给你的社交关系带来消极的影响。
所以,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要保持文明用语,尤其是在公开场合,更要避免脏话,做一个文明友善的中国人~

参考资料:

【1】Netflix《脏话史》

【2】《脏话文化史》露丝·韦津利 著 颜韵 译

【3】《我们为什么会说脏话?》艾玛·伯恩 著  吉永劭译

【4】Baruch, Y., Prouska, R., Ollier-Malaterre, A., & Bunk, J. (2017), Swearing at work: The mixed outcomes of profanity, Journal of Managerial Psychology, 32(2), 149-162.

【5】Feldman, G., Lian, H., Kosinski, M., & Stillwell, D. (2017). Frankly, we do give a dam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fanity and honesty. Social Psychological and Personality Science, 8(7), 816–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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