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稳:租屋的日子 | 就读这篇
租屋的日子
周桂稳
丈夫出门干活去了,惠芬看天已大亮,也就懒得插门了。女儿的闹腾加上天气的炎热,一夜没睡好,惠芬右手搂着女儿,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刚刚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听见门吱一声,转头看见屋中央立着一个女人,脚上趿着一双蓝色男式拖鞋,肥大的浅有灰色裤子,上身穿一件圆领白底蓝花褂子,一张胖胖的白脸。笑眯眯的眼神。
惠芬认出是房东杨嬷嬷,恼她扰了清梦,不搭理她,转过了身子。杨嬷嬷也不生气,指了指靠床边的桌子上的苹果,没话找话“:“苹果蛮大噢!”
是的,一网兜大苹果象孩子一张张笑脸,红朴朴的,教发出诱人的香味。
惠芬不作声,杨嬷嬷岂是冷过场的人,讪笑道;”我吃喽。”
惠芬以为她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果真从网兜里边费力地掏了只个大的,咯嚓、咯嚓咬着,叭哒叭哒趿拉拖鞋走了。
杨嬷嬷前脚出门,惠芬呯地一声狠狠关上门。
包租婆怎么没水啦?””你上个月水费还没有交。”电影《包租婆》的镜头在惠芬脑海里不断闪现。
就因为大家合用一个水笼头,共同分担水费,包租婆杨嬷嬷象个幽灵冷不防就站在身后,一会嚷嚷“打井水,打井水洗菜。”一会儿又唠叨;“煮个饭,烧个菜怎么这么费水。”
惠芬简直要崩溃了,睡里梦里都和她较量。有时梦见自己痛痛快快地哗啦啦放了好多水,洗衣服、做饭,不再畏畏缩缩。心里升腾起身心释放后的快感。
当初来看房。整饬的房屋,干净的院落,丝瓜蔓爬满了架子,艳艳地开着黄花。一口井,一只黑黝黝的打水桶,透着古朴、自然的气息。她第一感觉岁月如此静好。
住进出租屋,惠芬做饭、洗衣、带孩子、等丈夫。生活枯燥不说。房东又带来了烦恼、压抑。惠芬觉得自己都不会笑了。
生活终于有了转机!
对面搬来一家四口,男人大头扁脸,总喜欢两手交叉搭在手臂上,沉思冥想静默着。女人烫了发,梳一只马尾巴,风姿绰越,贵气十足,女人叫银子。她的俩孩子,男孩短袖衬衫扣子总是扣得严严实实,下摆掖在西装短裤里,一张口,狗窦大开,令人捧腹。女孩纤细瘦弱,长脸、细鼻、小嘴,一笑起来,嘴角显出两个绿豆大的小圆坑。显得灵动、清秀。男孩叫飞飞,女孩叫逗逗。
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追逐、嬉戏。欢笑声传出院子,响彻云霄。
惠芬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看着孩子玩耍,她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人也变得阳光起来。
孩子们有时跑来和女儿藏猫猫。左边一个在身后“喵”一声,女儿头就扭到左边咯咯咯地笑。右边一个在身后“喵喵”女儿头又侧到右边嗬嗬地乐。
女儿蹒跚学步了,两个孩子一人牵着惠芬女儿一只手,耐心地,领着她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日子不紧不慢就过去了。
好久听不见杨嬷嬷吵吵嚷嚷了。惠芬留神了找了一下,她不在家,以前她从不离开院子的。仔细想想,杨嬷嬷早已不再盯着水笼头不放了。
过了很久,听见黑漆铁门哗一声响,银子挽着杨嬷嬷胳膊,另一只手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蓝子,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了。他们亲密的样子俨然一对母女。
银子出手阔绰,一时送这,一会送那给房东。杨嬷嬷也恨不能把心掏给银子。当银子提出容她缓几月房租时,杨嬷嬷满口答应。
相处久了,惠芬认识了院子的所有人。靠西边院墙住着瘸叔,光棍汉,油炒饭,一吃门一关。他晴天到街上出摊,修鞋、修伞、修拉链,外带配钥匙。
下午收摊早,炒两个菜,常叫上杨嬷嬷一道喝酒。”哥俩好呀,六六六哎,”猜拳行令,热闹得象是坐着一桌子人。瘸叔喝酒,一仰脖子,就是一杯,吃菜很少,挟了菜的筷子习惯性地在空中抖抖,杨嬷嬷挟菜象钢叉戳鱼,戳住一大块菜塞入口中,嚼两下,咕咚咽下去,喝酒只是象征性地端起酒杯抿一下。酒喝完了,杨嬷嬷也会进屋找瓶两个女儿送的好酒来再喝。
惠芬和杨嬷嬷的紧张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从街上买来好吃的,丈夫带回的稀罕物,送给飞飞、逗逗时,也忘不了送一份给房东。杨嬷嬷会做包子。萝卜丝、虾米馅的,蒸出来,热气腾腾,香气诱人,也时常送几只给惠芬一家尝尝。
惠芬回了趟家,家乡特产是百合,百合润肺、平心,专门销往上海。她特地装了一袋。惠芬盘算着给每家分一些。回到出租屋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屋子却出奇的冷清。南屋里人去楼空。
惠芬放下孩子,孩子已经熟睡。旅途的困乏袭来,她关上门,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杨嬷嬷推门走了进来,一副沮丧的样子。惠芬刚想开口说话,杨嬷嬷先带着哭腔说开了:”银子搬走了,我上街的一会功夫,就全搬走了,欠了我几个月的房租,还借走了二千块钱。”
惠芬睁大眼睛,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每个月房租杨嬷嬷提前收了,银子竟然可以住到现在一直欠着房租。还借钱给她,这太费解了。
”借钱给银子的时候,她当场给了二百块算利息,答应一年后归还再加二百块钱~“
惠芬神思游离,是不是也该搬家了呢?
周桂稳,70后,盐城人自由职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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