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南凉】感念恩师南美玉老师
感念恩师南美玉老师
从小学发蒙到高中毕业，以及后来读高复班，教过我数学的老师，扳指一数，竟然多达十七八位！其中我最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南凉中学读初三那年教我数学的南美玉老师。
我的数学学习开始走下坡路大约是从小学四五年级之间开始的。那时刚刚接触分数，在分数的加减法中，一个分数的通分就令我昏头昏脑，颠三倒四加减了大半个学期也没有整明白。我父亲当时是小学校长，听我的数学老师告状，他坐不住了，立即决定休了我的学，回家当放牛伢儿；过完年后我从五年级回炉到四年级，重学一遍。这样才稍微补齐了一点点数学的短板。
进初中后，我的数学成绩依然掉队很远。功课学不好，就听不进老师讲课，上课爱搞点小动作，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有一次在初一课堂上画年轻的数学老师吹胡子瞪眼晴的漫画，被老师发现了，直接被拎到讲台边罚过跪。另一次在初二课堂上乜着眼睛学一位中年数学老师的三角眼，又被老师发现了，告诉班主任，直接请家长了；我父亲这一次差点又让我休学了，后来由我的伯父刘寿坤老师出面做保，才让我顺利的读完了初中。
初二升初三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是几何考了90分，代数却只有9分。
初三，换了南美玉老师来教我们的数学。南老师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高深莫测”：高高的个子，高高的嗓门，深陷的眼窝，深深的皱纹。初三开学比初一初二年级稍微早一点，暑假并未结束。正式开学前的一次摸底考试之后，南老师就把我叫去谈话——我以前的数学老师，可没有考试之后找我谈话的先例，因为我既不是名列前茅的数学尖子，也不是大有潜力进步明显的后起之秀，大多数时候位于班级数学成绩的后三分之一的行列。我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数学老师会拿什么话头来跟我这样一个数学差生交流。
在南老师办公兼休息室的小房间里，南老师并不急着订正我试卷上的错题。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是食堂工友小刘师傅的侄儿吧？”我点点头。南老师又问：“你父亲是刘仿清，对吧？”初三任课老师知道学生家长姓名这不是难事，问我大爷，问班主任都能知道我父亲姓甚名谁。我又点点头。南老师踱着步走到我身旁，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说：“二十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时，班上有个学生，大约就是你这个模样儿，但是数学成绩比你好多了。”听南老师这么一说，我有点疑惑不解，他拿我和他以前的学生做比较，有什么可比性呢？南老师又说话了：“我说的那个学生是你父亲，我记得他读书时，数学成绩是比较好的！”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站在我跟前的这位新来的数学老师，不仅是我的老师，竟然还是我父亲的老师！追根溯源，我应该叫他师爹才对！
想想以前我画初一数学老师的漫画像，模仿初二数学老师的三角眼，面对眼前这位祖师爷辈份的初三数学老师，我立即收敛起了我身上惯有的戾气。哪怕是装装样子，我也得“好好”地学数学了。
可是毕竟底子薄，开学连续几个星期的数学测验，我都是岿然不动地守在后三分之一的阵列中。为此，我父亲赶到学校，向南美玉老师讨教助我长分的高招。南老师拿我的几何成绩与代数成绩做对比，认为我的形象思维强于抽象思维，所以学起几何来，能比较快地接受并消化；而代数的学习，要更多地运用到推理演算，我从小学开始没在计算题方面化太多气力，因而造成了跛脚。南老师对我父亲说：“你的个种儿，并不是学不好数学，只是在之前没好好学数学！”
在南老师之前，教过我的数学老师大都认定我是天生的“边货”：只能学好文科，数理化没戏！
但南美玉老师胸怀美玉，因而他眼里也就看得到的学生身上的“美玉”！他为我制订了一套初三全年的数学学习计划：用前面三分之二的时间将四本代数书上的习题，全部重做一遍，无论难易，每道题都做对；后面三分之一的时间再系统地做初三数学复习卷（南老师自己为我准备的）。在父亲的见证下，我在南老师面前做保证：保证不折不扣地执行老师为我拟订的复习计划。
初三那年，我课内课外的数学学习就是在南老师的计划框架下实践的。课堂上南老师给班上同学讲专题做讲义的时候，我在做代数；晚自习同学们拿了试卷去南老师的备课间订正时，我在做代数；休息日回家，别的同学都有不少试卷要做，我还是在做代数……南老师不会因为我做代数而不听他讲课来指责我，也不会因为我的平时测验成绩屡次掉在后面来批评我，但是我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绝不会放过我！有一次数学课，我照例没有听他讲课，而是低头做我的代数题。可能是之前的课间玩得过了头，我有点疲累了，做着做着，竟然趴在课桌上眯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觉得眼前有个巨大的影子在闪动，赶紧睁眼，果然看见南老师大步流星地跨下讲台，向我走来——南老师个儿高，走路带风，那逼人的气势吓得我睡意全消！但南老师依然让我在自己的位子上站了半节课。此后，为了防止我课间玩“疯”了，只要看见我在教室外晃荡，南老师总是这样给我敲边鼓：“别人已经在复习初三的内容了，你初二代数还冇赶完，哪儿来的闲工夫在外头晃呃？”我就连忙跑回教室继续做代数。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检查我的进度，问我做到了哪本代数哪个章节哪道习题，不用看我的本子，只要我念给他听，他就知道对错。对了，他也不表扬（初三学生做对了初一初二代数题实在没啥好表扬的）；错了，他就叫我近旁的同学帮我订正，说这是为了共同进步。
南老师教了我一年数学，我却记不住他在课堂上的太多细节，实在是因为我听课太少，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补代数作业上了。但是有两点细节依然给我留下了印象的深刻。一是老师的嗓门洪亮，但在那些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中，偶尔会串出一两个沙哑的尾音来。二是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每演算完一道题，写完最后一个数学符号，他的右臂总会随着身体的侧转画出一个夸张的弧形，然后才把粉笔头放入盒子里。
老师不抽烟，也不是沉迷于美食，好像也不热衷于琴棋书画。一日三餐吃食堂，业余时间全跟数学有关：喜欢找卷子给学生做，喜欢学生拿卷子向他讨教问题，喜欢看学生为了一道证明题而争得面红耳赤……
1984年，我父亲恢复公职，由民师转正，在家里摆了两桌酒席，当时也请来了南老师。我父亲向南老师敬酒时，老师却说：“其实我更希望喝上你家父子俩的晋级酒！”那意思是说我父亲的编制解决了，接下来该轮到我在升学考中旗开得胜了！
可惜，我中考总成绩才460来分，黄高、一中统统与我无缘，只能读普高。但是，我中考的数学成绩是101分，是六门功课中最高的，也是我的学生生涯中空前绝后的数学分数！这个分数，证明了南美玉老师认为我学得好数学的观点是正确的！更证明了老师是点石成“玉”的高人！
......
我离开湖北快三十年了，与南老师分开的日子则更久长。但是恩师之于我的教益是终身受用的，永远不会忘记。如今，年过半百的我，面对自己班里的学困生，我时常会想起当年南老师帮助我提高数学成绩的做法，于是不会苛责学生，而会尝试着改变自己：改变一刀切的评价尺度，改进自己的教态和教法，让学生多多少少能学一点知识，长一点技能，有一点收获。
我和我的学生，都应该感谢南美玉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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