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汪笑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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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梨园八卦的博客》)

提到汪笑侬,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就是汪桂芬。这是一个与汪笑侬学艺、演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人。

众所周知,汪笑侬最初是学汪桂芬的。但以汪桂芬那种极为怪异的性格,自然不会对这位玩票的旗籍大爷有好感。认为这位爷完全是让“铁杆儿庄稼”撑的没事干,拿自己找乐。于是晃悠着他那颗标志性的大脑袋说:“学我,谈何容易。”

汪桂芬可能只是一种善意的讽刺(还有这种说法⊙﹏⊙)。想让这位爷哪凉快哪待会去。可是汪笑侬这人一根筋,认准了的事非要往里钻不可。“你汪大脑袋不是看不起我吗。爷还非得唱出个样来给你看看!”当然,汪笑侬这种对艺术的执著精神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可回避的,就是汪笑侬的先天条件。汪笑侬的先天条件在当时那个社会中,算是处理品当中的处理品。因为他身材不高,脸型瘦长,嗓单气薄。比谭鑫培那种“云遮月”的嗓音还多出一种哑音。这种条件如果在京师这个好角林立的地方唱,估计也就是二路老生‘扫边老生的材料。汪笑侬要想发展就必须得到一个不以京剧为主的地方去。于是这哥们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走!下江南,奔上海!”

这时候的上海,虽然还没有形成十里洋场的繁荣局面。但也早已是戏院林立,名角荟萃了。第一批下江南的京剧演员,如景四宝、夏奎章父子、冯志奎等人,已经开始了对上海京剧的的经营。而本土的京剧演员潘月樵、刘艺舟、周信芳、林树森等,也都作为新生力量正在迅速崛起。“你汪笑侬是哪位?你想在江南立住足,行吗?”

您把那“吗”子去掉吧!

事实证明,汪笑侬真的在上海立住足,并且一炮而红了。因为汪笑侬的到来,给上海的京剧带来了一种清新的气息。此时的汪笑侬已经不是被汪桂芬嘲笑的那个汪笑侬了。

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加之感受到沪上戏剧与京师戏剧的不同之处,汪笑侬已经自成一家了。

我们前面提到过,已汪笑侬这种“二五眼”的先天条件,是绝对学不了汪桂芬的。而当时京剧老生除了汪桂芬就是谭、孙。汪笑侬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把三家之艺合而为一。巧妙地融三者为一炉。我们从汪笑侬留下的音像资料中其实也可以听出这一点。

汪笑侬学汪桂芬,以学他那种在台上刚猛、雄浑的王者之气为主。而不学汪桂芬那种中正平和、声振屋瓦的唱法。(学也不一定学的了)相对之下,汪笑侬倒是学谭、孙比较多。

孙菊仙、谭鑫培、汪桂芬三者都传大老板之绝艺。然而彼此侧重有所不同。汪桂芬学之最像,孙菊仙次之,老谭则自己发展创造的东西最多。三者中,孙菊仙除了学大老板外,兼学张二奎。演唱如大江奔流,一泻千里。以京字京音为主。汪笑侬学孙菊仙,在孙派的平直唱法中,增加了旋律。使孙派笔直的大江,变为了弯弯曲曲的河道,但在最后入海口却依旧喷薄而出。

我们在此不谈,汪笑侬到底学了孙菊仙多少东西。只说一个没有字的“尾音”。就是那句“会会番邦女娇娃呀!”的“呀”字。这个小小的垫子,据说便来源于孙派。

至于汪笑侬学谭,对其本身来说,可以看作是一种不得不学的行为。一是汪笑侬的天赋与老谭较为接近,再者当时老谭的艺术地位已经有凌驾于汪、孙之上的苗头。如果之学汪、孙。未免有古调独弹之感。还有一条便是有的戏汪桂芬没有,而谭、孙相比。谭的味儿甜,孙的味苦。最典型的就【反二黄】唱腔。汪桂芬遵从大老板遗训,不以反调为胜。所以汪笑侬要唱《哭祖庙》中的【反二黄】就必然要从谭、孙德腔调入手。而单就味来谈,谭的腔调似乎较孙胜。汪笑侬的反调,得谭氏风格也较多。

不过,汪笑侬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深知想在江南立住脚,光靠老三派的唱腔和那几出骨子老戏是绝对不行的。于是乎,汪笑侬便大胆的借鉴徽调、汉调创编新腔。而在汪笑侬所创造的新的演唱风格中有一个很鲜明的特征。我习惯上把它称为“腔少字多”。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腔少是相对于字数而言的。汪笑侬的独有剧目之一《胡迪骂闫》中,西皮流水里有一句“谁是谁的兄,谁是谁的弟,阴曹相会就不认得。”这句中“谁是谁的兄”是一个很普通的西皮流水的小腔,但是汪笑侬给这个小腔加上了五个字。这就必然会使有的字要嘘着唱。“谁是谁”三个字就是一代而过。这种唱法十分灵巧,节奏也极为鲜明。形成了汪(笑侬)派独有的风格。这种以字托腔的演唱风格,极大程度上影响了海派众多名角的演唱风格。您不信?“又何必怒冲冲如同似火烧,你到底是啥个路道。”您自己算算这句流水有多少个字。十九个!

演员在台上的风格,是与其台下性格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的。汪笑侬是那个时代京剧演员中的知识分子。深通文墨,而作为伶人中的文人,汪笑侬与其他的知识分子一样。都有着一种极深的爱国主义思想。他不能像谭鑫培那样,一心只在台上唱《洪洋洞》、《卖马》、《哭灵牌》,不管戏园子以外的事。叫天儿可以不管国破家亡,汪笑侬却不得不将一个知识分子心中的一腔爱国之情发泄出来。可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伶人。正所谓“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阵退贼兵。”他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将自己一腔爱国之情,亡国之恨化作慷慨激昂的唱腔当中。借此来抒发心中的郁闷、悲怆。于是便有了《哭祖庙》、《瓜种兰因》、《波兰亡国惨》这一系列汪(笑侬)派独有的剧目。在那个成天吟唱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和“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的时代。一句“才知道得江山创业艰难!”唱出了多少文人心中的悲愤,一句“叹先皇,数十年,东挡西杀南征北战,昼夜杀砍马不停蹄,才得来着三分帝鼎,一隅江山,他断送在眼前。”有唱出了多少文人的亡国之痛。笑侬者,可谓伶界英雄也!

汪笑侬一生漂泊,虽也算是衣食无忧,却未免有客乡之苦。同时他心中又有着一股知识分子独有的忧国犹民之情。加之演戏的劳累,于是便开始用大烟来麻痹自己。而且越抽越厉害。1918年,汪笑侬在南方被带进戒烟所。戒烟未成,遂病逝于江南。终年六十岁。

据说,汪笑侬的传人是很多的。弟子中有伍月华、王亚伦、佟遇成等人,结不为人所知。倒是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十里洋场中的一大批坤伶,几乎都在不同程度上私淑汪(笑侬)派。像坤伶元老恩晓峰,杜月笙的丈母娘小兰英大善士,黄金荣的如夫人露兰春,杜四太太姚玉兰,风尘出身的筱月红(曹吟秋),都是以汪(笑侬)风格的剧目享大名的。不过这些造诣很深的老太太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人们忘记了。唯独那位不惜下嫁病鬼的杜五太太孟小冬,却被像一尊神一样供奉到现在。难道是余派雅,而汪派俗吗?不一定吧!

筱月红出身风尘,却能在解放后留下了一大批汪(笑侬)派剧目的录音。使汪(笑侬)不绝。作为梨园闺秀一代名伶的冬皇,却为了一个骷髅病鬼杜月笙的几万美金。不惜将乃师之绝艺带入火葬场,而不传内行。余大贤泉下有知,未知有何感想。

近三十年,汪(笑侬)派的声音越来越少了。南方硕果仅存的坤伶元老何玉蓉老先生,是近三十年来唯一可以在台上彩唱汪(笑侬)派剧目的人。曾于七十八岁的时候彩唱了,《哭祖庙》当中的最后一场,惊爆京城。然而老人现在已年近百岁,而自何老先生以后,汪(笑侬)派遂成绝响。

2011年5月28日

草于防灾科技学院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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