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散语】侯月兰︱年味
文/侯月兰
又过年了,不知是上了年龄,还是现在生活好了的原故,总之“年”对我来说,除了年龄的增长,在心头掠过一丝苍然外,我对年已没有了,儿时的那种激情、渴盼、与憧憬了。
“年”在我心目中,犹如人生一本厚重的书,翻开岁月陈旧的页面,童年有关过年的往事,总会在不经意间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涌现出来。记得六十年代初的新年,我们家人口多,生活虽然贫困,但在我幼时的心目中,每到年前的腊月,家家忙着掸尘、洗被、购年货、贴门对。新年为了孩子们能穿上新衣,讨个喜庆,我记得我妈妈总是想方,设法去布店扯布,挑着夜灯,一针一线亲手给我们兄妹,做新鞋、新衣、新棉裤。此情此景,让我们感觉年是那么的新颖,那么的甜蜜、那么的让人渴盼。新年伊始,盼过年的孩子,也总是扳着指头,从腊月十五数到年三十,希望新年早点到,能吃上顿渴盼已久的美味家肴。在那个计划经济贫乏的年代,过年按人口,政府都会给每家发些食油,豆腐票。而豆腐付票可以买些寸金糖、芝麻糖等付食品。有一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九一清早,我妈用剪刀剪了张豆腐付票,又从大襟棉袄口袋里,掏出两毛钱递给我说:“你去米店买点寸金糖,交切片,花生糖!”我接过钱和票一路小跑,还没到米店,便看到米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我排在最后近一个多小时才买到。怀里抱着纸糊袋装着各半斤重量三种糖,在返家途中,我知道我们兄妹多,妈妈只会每人分上一丁点。此时馋欲让我忍不住地想,先吃块再说,于是打开纸袋,捏了块寸金糖塞进嘴里,那糖芝麻香味,剎时香在嘴里,甜到心里。吃完怕妈妈发现说我,为了不留痕迹,在清理口腔之时,我一边慢慢地往家走,一边咂咂嘴巴,用舌尖剔掉,牙缝间的残留,用唾液咽下去。快到家时,我还特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到家后把糖交给了妈妈。没发现痕迹的妈妈又说:“你去米桶里挖一桶米,去炸炒米!”说着又从口袋里掏一毛钱给我。我用锈铁皮罐的挖米桶,挖好米后,一手端米,一手提着买米用的粗布口袋,到炸炒米面前才发现,都是孩子的又排了很长的队。排在最后歪着头,我看见炸炒米的,是个身穿黑色旧棉袄,头戴着旧雷锋帽,约六十出头的男人,面前是一个烧煤渣的炉子,他右手有节奏地拉着风箱,左手摇着锅把柄,椭圆形的炒米锅,在红红的炉火上滚动,炉火印着男人黑红的脸庞。不一会男人直起腰,提醒地说了声:“放炮啰!”此时排队的孩子们,立刻抽出因寒而插在衣袖里的双手,捂住双耳。随着炸雷似“轰”的一声响,椭圆的炒米锅里,腾空而起的白色热浪,拌着些许苞米花落地,孩子们瞬间松开,捂耳的双手,在地上抢拾着苞米花,来不及地塞进嘴里。苞米花炸好回到家。晚饭我们兄妹,七八个围在小桌边,仰着小脸,拭目以待的等妈妈把熟的猪耳、炒十样菜、红烧肉丸、青椒烧带鱼、等一样样端满了一桌子后,我们兄妹迫不及待“七手八脚”的伸出筷子,一会儿便吼吼的吃了个肚儿圆。桌上只剩下了我们不爱吃的疏菜。
饭后妈妈忙着剁菜,包白菜水饺边说:“白菜肉饺好吃,白菜语意是“白财”年后会吉祥发财!”父亲却坐在煤炉边,用沙子翻炒着大壳花生,父亲说炒花生也有讲究,炒生了不香,炒过了苦,因此每年炒花生都是父亲,亲手操作,想起当年父亲炒得,脆而香的花生,真是让人没齿难忘!忙年的年三十,我感觉我们家各个角落,都被浓浓的年味包围。初一早晨,大人们都在睡着“元宝觉”我们这些孩子却迫不急待地穿上,妈妈做的新衣裤,摸黑掂手、掂脚,悄悄地打开门窜了出去。门口邻居挨个拜年,这家给几个糖、那家给一把花生。拜过年后,我们一群孩子集聚到一起,掏出满口袋年货,相互攀比着,看谁的最好。不过当时在我们眼里,最好的年货不是花生、蚕豆,而是彩色玻璃纸包的糖果,糖果吃完糖纸却舍不得仍掉,而夹在书本里,时而拿出放手心里,用嘴一吹糖纸卷起,那种欣喜的喜悦,填满了我们少时的心房。
岁月催人老,转眼间几十年过去,当我们兄妹都已有了孙辈之时,年迈的父母也去了天堂。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有了优越的生活。每年年关,家中两女儿,早已备足了各种年货,可不知怎么的,如今的年虽然富足,但上了年龄的我却感觉自己,再也寻觅不到儿时,我们七兄妹,围绕在父母身边的那种浓浓的“年味”了!
作者
:
侯
月
兰
侯月兰,原南京港股份公司工会图书管理员,87年入党,现已退休。97年开始写作,先后在《南京港报》、《扬子晚报》、《现代快报》、《金陵晚报》等多家报刊发表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