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投稿】李振 | 《万物有灵》（组诗）
1.1
《通病》
少女的子宫里
哭声从不喊停
同样
偌大的都市
这钢铁森林
并不能孕育生命
何时
森林也变得和少女
一样， 饱受摧残
放下生命
这高贵的慰藉
《黄土》
我对于黄土的记忆
仅仅在于雨中
在于我受难中
那是常见的一次雨季
再一次，暴雨来袭
我和河流都手足无措
黄土就溶解自己
深挖自己
脑海里
只想着生命
《风》
我热爱尘世的风
他并不比神界的风美丽
只因为我所熟悉
我熟悉的人也熟悉
风起时
他能吹落大地的记忆
有一天
我也希望他显灵
他，能吹走我的
包括一切苦难者的
看见的，看不见的……
《叶子》
我看见一枚叶子
闪亮，清奇
仿佛大地的勋章
就要回归大地
我想，他向上的希望
明年又会长起
这次，大地是
他的乡里
他
则以影子的方式
和大地认亲
《复兴之路》
那时候，夜的不安一片狼藉
猫是一个行者，我是一个行者
沿着黑暗的纹理匍匐前进
而今，我只喜琵琶，不爱风月
而今，江南走过，杨柳青青
这世间最好不过
太阳相信，相信
月亮一倒，剩下的只有光阴
如果从上往下写这一段段过去
我猜，大地的篇章终会被拾起
这是五千年的文明
华夏古国的足迹
《我眼中的四季》
寒气逼人，寒气存在于春天
它不接受冬的馈赠，为了让生命
开始，用光所有的力气
下一个拐角，热度灰飞烟灭
我把他看做蓬勃的生命力
知了没完没了的缠着我，告诉我
再等一年，下一个夏天还会来到
在云端之下，我欣喜若狂
落叶为大地加冕，为我加冕
于是， 风带着落叶去了远方
很快，秋天一言不发
雪一声轻咳，万物尘埃落定
纯洁的诗写好之前，月从不做
停留，它有自己的事情，为我
发现打开四季的眼睛
《为生命》
时间拄着手杖，把过去的影子抹掉
此刻，我在狱中，拥有最完整的生命
纵然我向阳不悔，还是难以保证
我的孤枕无眠，我的有药可医
前者让我与夜共食人心
后者则把人心捡起
若必然如此，我愿把牢底坐穿
享受雪一样的寂静，毕竟
黑暗之中也有空气，空气总不会
弯曲，暴风雨之前，云彩无影无踪
而我，终究会活下去
为了更多的生命
《我是这人间的枉生者》
（1）
你要想到岁月与年老不和
岁月在不停的长
年老也没有丝毫减弱
就像影子与月光
（2）
饮一曲寒泉之思
道一声自有暖阳
（3）
蓝天也是故土
飞鸟何愁家乡
（4）
听到别人说饮水思源
我懂了，昨天儿子把母亲
打翻在地，疯狂的喊
“我童年的苦楚你可知道!”
（5）
都说长安风景好
人们趋之若鹜
满地的垃圾到处跑
人也跑，跟风
（6）
兜兜转转
我走出了一个人间
（7）
在生与死中，我选择苟活
不，枉生
《我坐在云上》
（1）
我腹中空空，心里空空
太阳啃食我的月亮
天上空空
（2）
灯下，影子摇摆
我亦摇摆，他和我一样
无人慰藉，同样
我们也不相互慰藉
（3）
你要知道，天边的落日
不为你一人所有，事实上
也不为大家所有
（4）
我愿意相信，相信
人畜无害，然而
姑娘亲手刻的石碑
时刻都在喊疼
（5）
我坐在云上，看人间
看风，也看你
《春至》
山峰是一个刀口
隔了一个冬季
雪地埋葬寒冷
烛火被阳光沐浴
鸟儿敲响钟铃
风把芽儿叫醒
我向春天讨要说法
无关风月
事关一个苍白的雨季
《回忆》
我的父老，在用力
抽尽最后一口烟后
说起了过往，此刻
他的双手从泛黄中
渐渐拔出多年以前的村庄
多年以前，一条山路
分割了村民的世界
他们敬畏神灵，愚昧
无奈又不可自拔，直至
伟人从南海画出了许多个圈
掀起了一阵浪潮，一场
铺天盖地的改革才渐渐开始
记得那次，党的领导下来考查
我的家乡早已脱掉贫困的帽子
我的父老，齐刷刷围在
他们的希望前，攥紧了他们的双手
直至现在，每每提及此，我的父老
眼角仍撑着那日的场景
《远望人间》（组诗）
《当下我们需要消遣时间》
我想好了一些事来打发时间
需得是事无巨细的
需得是看起来颇有意义的
要不然，我的女儿总会哭喊
并以此为借口闹个不停
往往，她会把白色的洋娃娃
连同这周边的洁白一起
撕个粉碎，而此时，邻居
总会闻声赶来，生气的温度
几乎和当下一样，满嘴的脏话
涂满了地上的每只蚂蚁
我拉着女儿出来迎接，弯下身子
埋下头颅，然后鞠躬
向责骂敬礼，我们的目光等同于
女儿的目光。很多次，我也是
什么都不顾，就这样对女儿
吼着，骂着。此刻，我终于明白这
低人一等的心情，不由得握紧了
女儿的手，身上的汗滴从头顶
流到心里，伴随轰隆的响声
妻子破门而出，回家!
好在我有个完整的家，我露出笑脸
正对屋底，下雨了，蚂蚁也要回家
《在现实里来往》
我们如此渴望虚空，拒绝现实
没有想到，我们不是镜中人
不需要模仿，不需要一直吸着香烟
垃圾桶事关我们，是的
所有的接纳，回收都以沉默的
方式负重前行，同样
有人抛弃就有人拾取
我曾看到，天空中的轰鸣
是以大鸟的迁徙开始，与以往不同
这次目的地选在北方
谁都没有想到，动物如此善于模仿
这现实来往的路上
有谁正在归来，有谁正在远去!
《无名的变奏》
事实上，我没有时间的容器
也没有现实的，隔了两天
才拿起的笔，并没有让我放下秋天
这个多情的季节
我听见唇齿拼命的哭喊，在夜里
鲜红变成月唯一的印记，星星不会知道
泪滴融化血滴，黑暗有多少次记忆
泥土并非来历不明，它默许生命
从不欢喜游戏，就像太阳坐在云上
看遍了江山，唯独把大地躲藏
往往，群山之后也有黎明
日头从下往上爬，终于
山后的阴影客死他乡
《摇晃着红酒瓶》
我被自己逼得一醉不醒
外祖父的红酒瓶摇晃在原地
当我明白，月光是孤独的
月光就以寒冷刺痛我，刻骨铭心
当我和风呼啸而过，准备逃离
草木便赤裸着阻拦我，为了学会谦逊
草木拜伏，此刻我懂得
草木和酒一样有力量，都能
使人激动，使人发昏，然后使人清醒
而今我面对满纸荒唐言，追忆过去
外祖父生了场大病，在雪地里
他坐着，我也是，摇晃着红酒瓶
《我不是北国的劣马》
我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何处
反正，在河的两岸，我找不到
那个残碎的影子，找不到
北国安方的心
可天上的星呀，你为何让我陨落
我曾知晓，夜的宠儿是我祖父的印记
我应当享有荣耀，以月亮为中心
于是我敲碎，敲碎万物的灵长
我领着他的头颅排队，月光一一
点过坟头的名字，枯叶暗自生长
为了和黑暗抗争，我选择衰退
今夜，我走在北国的边沿
影子空瘦，劣马踏着马蹄
《赠友人》
晚霞在黄昏的旧时地方等着
宣告下一阶段的来临
在夜晚破晓之前，月亮从不曾离去
黑暗竭尽全力，在天空缀满群星
窗外，我们相枕而眠
时光在院子里飞快的游
被雨水打湿的终被回忆
我在田野里求索来时的路
每一次跳跃，鞋子里都飞出柳絮
风不知疲倦的吹，云儿会告诉你
诗行在青草里默默的响
我也曾在远方口含秘密
朋友，你要去往哪方的海岛?
我明白，当鱼儿流出的眼泪汇成
大海，你在地平线，我在海中央
《飞蛾扑火》
我不是这世间的来者
没有一处月光为我撒播
听说春天，万物生机勃勃
该载入史册的终会载入史册
不管你和山峰怎样的抗衡
流水总归无情
他锻炼你的奸诈，锻炼你的圆滑
和其他事物一样，你也需要风干
需要打磨，为余下的生命铸造面具
今夜，万物盘坐
化为灰烬的往往不会颂歌
《嘘》
街中，苹果一明一暗
装载江山的肉身
掉落下一层阶梯
东区的狗只管吠鸣
少女的窗依旧苏醒
风止不住的潜行
天上的星酩酊大醉
月光将自己弯曲
一天之中，夜晚最宜
我懂，万物忙里偷闲
嘘!
不该说的，开口不言
《在人间活着》（组诗）
《活得像首诗》
能活在一首诗里
是最让人欣慰的
活在一首诗里
北风和南国
只需跨越数行
便可相会
四季再也跳不出
同一个人间
我们为之痴狂
迷恋的一切事物
都会以白纸黑字
深刻在记忆里
要活在一首诗里
我们要把一位
小女孩的纯真
锁住，然后以双手奉上
其余人的麻木与不仁
《他们是年轻的》
我们是年轻的
在于我们的思想
我们的身体都是
年轻的，或者说
岁月的洗礼并没有
过多地冲击他们
他们以自己独有的姿态
存活着，面对这个新时代
他们并没有打算
过早地退出人类的市场
他们是生生不息的
有自己选择宿主的权利
他们总会吮吸更多的风雨
在你的、我的或者他的生命里
一再仗着他们年轻
《告别》
我正计划着丢掉一些什么
把昨晚和朋友喝过的酒瓶丢掉
再把一些残羹剩饭也丢掉
同时，把以往信箱的信丢掉
如此，我好像是在告别昨天了
《回忆》
时针总是指着骨骼
为了不泄露它的心事
人流在琐事的挑拨下
就随着人流
影子在阳光下变得越来越廉价
和旧时的邮件一样
子弹把线孔穿起
在2019年的暮夏
是谁让流云把火车送去
可能有人在对着寒流妥协
却依然倒下，蓬勃的脉象
也只好意味，回忆消亡
没办法
在下一道菜上来之前
装在彼此胸膛里的约定
一言不发
风雨给大地的某一拳被
某个人悄悄挡住
可是洼地的波纹依然泛青
浪子也开始尖叫
《异乡人》
直至他们被支离出去
身体里蓝色的液体完全破碎
雨季才悄无声息的到来
一场雾就这样开始，声势浩大
他们不得不关闭眼球
让心底再慈悲一次
而天空展示了他的阴面
他的暴躁、他望不尽的悲痛
于是一滴滴泪水由一片云
滚落到下一片云，人们
通常所说的雨就是由此而来
在自己的眼角，他们不得不
撑起一把黑色的伞，也许
是白色的，这因人而异
连同自己的神经一起
不得松绑，有多少个
这样的夜晚，多少次
他们就这样看着一切
不与之共眠
他们深知，在远方的
那片黄土地上
时常有雨随风落下
多少次，不知
湿润了谁的身!
而被打湿的苦恼
同样，被深深埋葬在
一根根骨头里
这在异乡
独自坚硬的骨头
拥有崇高的品质
动不动
就被一下下地刮
喊不出一声疼
《思乡》
我再一次把身体
挪进蓝色液体里
想着就这样让他
蒸腾，直至我的
手掌再不能握紧他
如此，我的一切也再
无法保持原有的形状
一切的隐私和灰尘
都将以气态的形式
牢牢锁在心房
我再一次堵住喉头
这样，没有波澜的时候
总有些什么不能逃出来
事实上，身体某一器官的
颤栗告诉我，恐惧
这个高冷讨厌的家伙
已在我的心底
潜滋暗长了
此刻，我想起了
家乡的袅袅炊烟
想起了身在地头的
父母，有了蹲的感觉
此刻，仿佛我就蹲在
那片白云上，望着
也静默着，眼泪一滴滴地
把白云染成了乌云
作者简介：
李振，现就读于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神舟诗社副主编，多家诗刊签约作家，太原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都市》《诗词报》《白天鹅诗刊》《传奇故事》《零度诗刊》等多个刊物和微刊，在国际诗酒文化大会、太山杯、白露文学等多个大赛获奖。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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