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

那时候,儿子还小,家中又只有一居室,因为居住环境非常逼仄,以致有些保姆很难留住:毕竟每天要将小客厅中的三人沙发放下做床,白天还要收起太麻烦了;而这种沙发床睡觉也不可能很舒服,甚至可能睡不好觉——有一位老奶奶竟然因此而毅然选择了不惜每天要步行回到秀水港宿夜。

这情况直到后来,在我住的这台宿舍楼北面商业局宿舍里,我的同事,如城职中的一位体育老师的大女儿家的保姆梅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小姑娘才结束。这小姑娘叫二红。为什么取这名字?因为他们家一共三个姑娘,所以,其父母就按照排行简单地给他们取名大红、二红、三红。那时的二红真的很小,大约只有16岁。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秀水港老家——那一阵,因为一时找不到保姆,我将儿子临时放在我父母家。二红她瘦瘦的、黑黑的、小小的,虎牙,但眼睛很大,也很机灵、她在我们家带我儿子差不多到上幼儿园。

对二红,总体说来我们还比较客气,但有两件事现在想起来总觉惭愧。一件事是有一次二红烧菜,将盛食用油的搪瓷盆给泼了,我啰啰嗦嗦说了不少,最后二红说了一句:我们家别的宝贝,食用油不宝贝,下次来我带你一些。那时农村已经实行土地承包,粮食、食用油已经不是问题。她下次来的时候,果真带了一些食用油赔我。我惭愧在那里?不够男人,不够大度。另一件事是,我妻子曾经许诺二红,将我儿子带到上幼儿园,就把家中常州出产的金狮自行车送给她。但最后,我妻子又舍不得了——当然,二红提前离开也是原因之一,而我也没有能够说动妻子。这辆自行车,若干年后作为废铁卖给了收废品的。

二红那一阵要撂挑子不干,让我们着实很紧张。我为此还骑行数十里摸到他们家去做说服工作。他们家当时刚刚盖上新房——是红砖砌的空心墙,上面盖洋瓦的那一种。而此前他们家住的是地塘屋:屋里地面比外面要矮30到40厘米,整台屋子从墙角跟到屋顶的高度我看不会超过2米,并且就两间而已。看到它,让我不禁想起了我插队的那个生产队的焦氏父子。他们也住的是这种屋子,并且就一间。可二红他们一家有5口人哪!从前,他们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让人真的不敢想象。二红的父亲似乎是瓦工,非常朴实的一个人。她母亲个子矮得出奇,大概1米4都不到。但是,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相当“凶”——在本地方言中,“凶”一方面是说个性比较张扬,生活中处处强势;另一方面也是说一个人能干、勤快。依我看,二红的母亲就具备上述特点。

我在二红家过了一夜,她父亲晚上陪我还喝了一点小酒。下酒菜是炒鸡蛋还有自家腌制的胡萝卜叶。二红的姐姐那时刚刚订婚,男方已经给了聘礼,是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二红她姐姐大红还没舍得骑呢,将自行车悬在梁上。他们家把家中最大的一张床,也应该是最好的一张床让给了我。

与我曾经请过的其他很多保姆相比,二红的优势是明显的,这就是年轻。因为年轻,所以,精力旺盛,天天铺床不是问题,与我儿子的交流和沟通也更容易。当然,同样因为年轻,所以,有些问题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说,难免思春:1995年年搬家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了她藏在我们家壁橱里的一本日记本,那上面记叙了她在我们家做保姆期间的一段感情生活:她曾经与在他们家附近建桥的某个工程队的小朱产生感情;但是那位小伙子后来居然甩了她。这也从一个角度解开了当初她为什么一度离开我们家的原因。——在我看来,那位在某个建桥工程队工作的小朱,似乎也有玩弄别人的感情的嫌疑。从二红的角度来说,问题则是太过轻信别人了。

总之,我真的应该衷心感谢二红。因为假如不是她,我那时根本不可能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准备本科函授入学考试。如果不是学历提升了,不只是我后来诸如职称评定等问题的解决会比较麻烦,更重要的则是我一直待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城里。而不能走出小城,更多地接触与了解外面的世界,那么,视野就会受到局限,思维就无法打开,就可能因为安于现状而不思进取。——函授的那三年,尽管面授的次数总共加起来也不过5到6次,时间不会超过3个月,可大学的那些老师给我带来的影响确实十分深远,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在儿子上了幼儿园之后,我们就跟二红失去了联系。这实在是一大遗憾。有人告诉我们,她似乎后来嫁到新疆去了。直到2019年,我才又跟她重新联系上了。让人十分高兴的是,眼下她的日子过得挺美满,至少在经济上彻底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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