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汇昆:家父——一生的良辅

家父——一生的良辅

文/金汇昆

在我们中国传统的家庭中,严父慈母是标准的配置,这样的双亲也是一直以来我们中国人心中的理想形象。从这种形象的“外在标签”上看,便可猜想出我们中国的父亲自古以来就很有可能与其儿女的关系比较疏远,而威严有加。也许今日那往昔的主流情况已经改变或不复存在,但在我的生命中,那样的“父与子”却依然如故,根源在于我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农村家庭中。

由于爸爸年轻时经常在外工作,因此,儿时的我总是跟着妈妈,很少亲近爸爸。他也一直风里来雨里去,不停地工作,实际上,我的姐姐和妹妹也是很少与他轻松、自由地谈心。我们父子、父女之间的交谈平淡而短暂,而至于我们的交谈内容也只是关于生活中必须由他负责的事情,比如维修东西,学费之类的事情。

然而,长大后,我却发现自己成了他,变得像他一样:果敢、沉稳、甘愿承担责任与委屈。令我惊奇的是这种成长,不仅在我一个人身上,在其他人身上也时有流露。“唉!其实我爸挺不容易的,以前,我真不该如此对他。”很多朋友如是说。这告诉我们,在成长中,我们对自我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而这种认识则是从自己的父亲身上得到的。于是,我认为父亲其实是我们一生的良辅,父爱也是亲情中的经典篇章。

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在我成长中的几件小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家父的看法——从一个叛逆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理性青年。说是小事,那仅是站在现今的立场上说的,回望来路,那些事却是在我的世界中兴起的革命。

十三岁始,我便离开了家,离开了离家很近的乡村小学,寄宿在更远一些的中学里。那是我读初三时的一天,至今我仍记忆犹新,每每忆起,我心中便隐隐作痛,对它,我也一直是讳莫如深,不经意间,七年时间已过去了。事情是这样的,起因是当时我和妈妈闹了矛盾,在那天之前,因为“旧时风波未平”,我已连续两周没有回家。那一天是第三周的周六,由于必须回家取些衣物,否则生活就出状况了,因此,我就匆匆地回了家。家人们也知道我必须回家了取些补给品了,他们也早早地把午饭备好等我回家。而一到家我便直奔自己的房间,拿了东西后,没有做片刻“多余”的停留,便推车出了家门。妈妈知道我的倔强,她尽管不忍,却也没有出来喊住我。而是爸爸,他默默地跟在我的后面,轻轻地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却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并且加快了步子。后面爸爸的声音还在回响,只有一个词语:“全增、全增(我在家里的名字、算是小名吧。)......”渐渐地,我们离得远了,我出了村口,上了公路,骑车走了。在秋天昏黄的天幕下,萧瑟的秋风吹拂着我的面庞,不觉地,我已泪流满面,却依然高歌《行路难》“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那时,我的心痛极了,他们为什么不爱我?如今,想起当时的决绝,我有一种负罪感,不知是什么给我了如此决绝的力量,不知他和他们是如何度过那段暗淡的时光的?

无论怎样风高浪涌,水花终会落尽。那股风潮过后,我们和好如初。对于往事,或是由于心力交瘁,谁也不愿提及了。又是一个秋日,不过是晚上,晚饭前,我出去到户外散步,谁能料到待会儿的晚饭后会有一场别样的“风景”呢?那晚不知为何,我的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吃过了晚饭,我便把房门关紧到没有人能进来的地步,便开始了在房间中制造表明自己不满的噪音,很快引起了家人的不满。他们来劝说,结果适得其反。因怪他们没有人主动地理解、关心自己,越想越觉得处境孤单,我便更加伤心、烦恼,最后失声痛哭。最终爸爸进来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能主动地关心我?你为什么不能主动地为我做些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父亲一样主动地和你的孩子们谈心?”他愣在了那里一会儿,等缓过神来,他温和地说:“儿啊!我给你答案,因为我们是父子,所以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刻意找时间跟你们谈心,其实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与帮助你,还有你的姐姐和妹妹,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呀!我整天里所惦记的就是你们啊,但是作为父亲,我认为没有必要刻意地表现出来,孩子,你懂吗?有一点,你记住,有什么事,你要主动告诉我,爸爸才能帮助你,你不说,爸爸怎么知道你需要我的帮助呢!”爸爸的这番话,听了之后,当时我只有沉默了,而此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爸爸的回答让我震惊了,也让我满意了,我们是父子。

自上次风波起,我就再也不在父母面前叛逆了。我知道了他们是爱我的,我也必须允许他们用他们喜爱的方式表达出来。在我读初三的下学期,由于快要中考了,爸爸每周周末都会骑车把我从学校接回家去改善一下生活。记得那次季节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在我的家乡,天可以说已经热了起来。我那时很高兴,一是因为在学校里,功课我一直做的很好,对升学信心十足,二是因为又可以回家吃好吃的了。阳光明媚,和风习习,环境基调正与我的心情相符,不料,当爸爸载着我走了一小半路程后,我们碰到一个土坑,因为当时公路正在大规模地维修,本来不算深,可是车子走进去后,结果却出乎我们的预想。车子的后车轮折了,难道说是因为我太重的缘故,唉,真是无奈!爸爸把它又恢复了原位。考虑到车后座已载不起重物,这意味着我们父子两人只有一人可以骑车,另一个只有步行回家。晚春时节,人懒散而忙碌,我那时才意识到爸爸真的老了,头发花白,目光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尤其是在这挑衅似的、强烈的阳光的照射下。爸爸让我骑车先走,他步行回去。我立刻拒绝了,随手把书包放在车子的前筐中,向家的方向跑去。那时,我必须与爸爸保持一段距离,这样他才不会追上我,让我骑车,这样才可以证明我的选择正确。就这样,他骑着那辆折了后轮的伤车慢慢走(也是担心车子再次出现状况,因而不敢快走),我在前面跑步,在那阳光明媚的晚春日子里。

自然,我先到了家,由于一口气跑完了六公里,刚进门,我就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中,坐在阴凉的地方歇息。妈妈姐姐把午饭摆放到了饭桌上,问我自己回来了,我说他在后面,就沉默了。爸爸进来,微笑着喊我出去吃饭,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我感受到了无声的美妙,我们心领神会,秘而不宣。

我顺利进入了我们县最好的高中读书,在中考后漫长的假日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天夜晚,吃过饭,我站在阳台上凝目远视,发出了一声叹息。恰好被爸爸听到,他便上来问我为什么叹气,我说:“没什么,只是感慨而已,如今新的路程又要开始了,读了高中不知光景如何,感叹前途未卜,真是急人啊!”他笑了笑:“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担心,努力去做就行了,我又不能给你太大帮助,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过,爸爸会一直支持你。”这就是我与家父的二三事,它们让我在自己的少年时期便明白了为人父母所应承担的责任,因而我的身上也有了家父的影子。

读高中之后,尤其是侄女儿出生后,爸爸一下子就衰老了下来。看到他抱着可爱的孙女儿开心地玩耍,我很吃惊地在心中念叨:“爸爸真的老了!”读高三时,由于课业繁重,我只能一个月回一次家,每次骑车在傍晚时分闪入村口,我都能看到一位老人抱着孩子往家里走,我知道,他又在接我,但又不愿被我发现。

带着繁重的行李,爸爸和我一起来到了大学,一路上我们的所见所闻再次证明了父亲的衰老,把我安顿好后,在他独自回家的那一天,他告诉我说:“儿啊!现在看来,在很多方面,我已不如你了,也难怪,都二十年没出远门了,看到你能这样懂事,我也能放心地回家了!”

是啊!爸爸说对我放心了,其实从小到大,他都对我和我们很放心,这是他所遵循的教育子女的原则或者说传统。而我,也会一直努力下去,让他继续地放心下去。

我必须告诉爸爸:“您是我一生的良辅,以后不要再说自己很落后了,即使我们曾经一起痛过,但毕竟儿子已从您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儿子是您生命的延续,儿子愿为您而来!”

您的儿子:汇昆

2010年5月12日

于长春东师

【作者简介】

金汇昆,笔名江一,1988年生,东北师范大学教育硕士,青年作家,诗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教育学术杂志课堂内外好老师签约作者,出版作品有《渡缘》《桃花坞雨》《艺术里的童颜》《美的唤醒》《情境之门》等。教育与写作理念:师德是知与行的合一,信仰中文,写作育人,让灵魂的启蒙不断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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