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军:开学了,华县金堆的学生扛着木椽或木杠来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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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萦东坪村(二)
作者 刘正军
那是我心灵深处的一股清泉,流不尽,吐不完,一直奔流,去浇灌我人生旅途遇到的每一草,每一木。
——题记
1977年2月,我由民办教师转成了公办教师,县教育局一纸调令,我从赤水公社立新中学,调进了金堆公社东坪学校。
可爱的山区学生们
我班学生有个显著的特点:能吃苦,很勤快。教师灶的米、面、油、盐、蔬菜等,全是由带队教师买好后,由学生从15里外的寺坪街抬回的。每次去干这些活儿时,学生们都是争先恐后,举手报名。学校没有水井,每天上早操时,就由学生们轮流到村西的一个山沟里去抬水。那个山沟里布满了圆溜溜的鹅卵石,石头中间有个磨盘大的石头窝,里面常年都是一汪清水。全体村民的生活用水,都是从这个石头窝里汲取的。学生们一瓢一瓢地把水舀进桶里,然后抬回学校,倒入水缸。
抬水的孩子
这儿没有煤炭,教师灶做饭烧的全是木柴,而木柴全是由六七年级学生上山打来的。每逢上山打柴时,学生们热情都很高,从未有偷懒或借故缺席的。到山上后,男生们就钻进树林中用斧头砍,女生们则手拽树枝往山下拖。回校路上,他们有的抬,有的拖,一路浩浩荡荡。到校后他们又把树干劈开,砍成小段,整整齐齐地垒在屋檐下。每打一次柴,就够烧一学期了。
回校后劈柴的场面,紧张而忙碌——在教室西边那个窄长的小院里,学生们爽朗的嬉笑声,热烈的打闹声,以及树干噼里啪啦被折断,被劈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劳动的欢乐。劈柴的那些学生,劈柴的技艺都很精准——挥动胳臂高高地举起斧头,一斧头照直劈下,只听得“啪”的一声,木墩上躺着的树干,正好不偏不斜,从正中被劈成了均等的两半。我在感叹学生劈柴技艺精湛的同时,也羡慕他们手中的斧头,把把都很锋利,劈木头简直跟劈西瓜似的。
当时我曾觉得,让学生们来干这些活儿,对他们分明是一种剥削,很不公道。但这儿历来如此,已成定俗,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
每学期开学时,学生们缴学费并不是缴钱,而是根据年级的不同,缴一定数量的木椽或木杠。木椽和木杠大部分由家长扛来,而我班有很多学生,是自扛木椽来报到的。学校把木椽木杠集中起来,卖给附近的国营木场,转变成学费。
学生们缴班费也不是缴钱,而是缴一些中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学生们自己上山挖来的,一般都是“菖蒲”——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的根。班上把菖蒲集中起来,卖给附近的药材收购站,转变成班费。
我班的学生还很勤奋,很用功。西坪和芋坪的学生,每天都要走很远的山路,但似乎从未有人迟到。早读时他们高声朗读,琅琅的读书声传得很远。他们的作业都写得整整齐齐,也从未有不交作业的。因此,我的班主任当得相当轻松。
我还发现有些学生不仅勤奋,而且特有灵气。有个学生叫陈靠山,悟性极高,也极用功,是班里的尖子生。他毕业时以全公社第二的好成绩,考入华县咸中,1980年考入陕西师大,之后又先后在兰州大学、南京农业大学取得硕士、博士学位。20世纪90年代末期,他尚不足40周岁,却已是山东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当他辗转知道我的消息后,曾给我写过两封信,并来渭南看望过我。
陈靠山给我的来信
真难想象,我在七年制初中任教6年,教过的学生少说也有一千多人,但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竟然不是来自关中东府文化重镇——赤水镇——的富贵人家,而是来自秦岭深山老林里的贫苦家庭。可见“高山出俊耀”“家贫出状元”,确有一定道理。
受这儿纯朴民风民俗的影响,我们班的学生个个真诚朴实,很讲情义。我考上大学离开这儿时,尽管时值忙假,知道的学生极少,但我还是收到了一些小镜子、小手帕、香皂盒之类的礼品。有个大点的女生,还给我送了一双彩色丝线做的绣花鞋垫。当她把鞋垫送给我时,居然还弯下腰,亲自把鞋垫铺在我的鞋里,让我试了大小。为此我感动了一生。
有个学生叫谢新年,小个子大眼睛,很纯朴也很聪明。我到他家家访时,发现他家的草房已濒于坍塌,灶台及案板上简陋得看不到锅碗瓢盆,炕上被子几乎成了棉絮。看到他家这般凄凉,后来我就把我的两件衬衫送给了他的爸爸。考上大学离开那儿后,我还和谢新年通过几次信,给他寄过两本书和一副圆规。后来他和他爸爸经过多方打听,曾找到我的赤水老家,给我家送了不少松籽和核桃。
可爱的山区学生们,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图文来源:作者供稿《繁华褪尽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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