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拾贝】陈希瑞/声音的故事
作者简介
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北京《大地文学》吉林《短篇小说》山西《火花》湖北《速读》《辽河》《悦读》《散文中国》《作家报》《齐鲁晚报》《山东工人报》《半岛都市报》《农村大众》《青岛日报》《天柱》《平度日报》等省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600余篇,创作出28部吕剧和微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200多万字。散文《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20名并被结集出版,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辑出版的作品专辑,古装吕剧《状元郎》被搬上舞台。
作品欣赏
声音的故事
陈希瑞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俄. 普希金
“林子深处,一位叫二兰子的割草姑娘,她劳动之余因为一时高兴,高举镰刀,在寂静的林子里,面向河西,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大刀睐……小刀味……
“树林子又把这声音传走了,那尾音儿不消不失,颤颤悠悠,像琴,像箫,像笛,像鼓!二兰子料定这声音是那千千万万片叶子传动的,她半个脸贴在树干上,她等河西岸那个声音。正在她的心急急跳动的时候,那声音果然又一次传过来了,大姑娘睐……小姑娘味……”
——时间定格于1982年,这一年,我高考落榜。这一年,我在《山东文学》上看到一篇叫《声音》的小说,知道了小说的作者叫张炜。我不知道的是,这个叫张炜的青年,后来写出了《古船》《九月寓言》《你在高原》,成了大作家。
那年,我刚好19岁。那年夏季,雨水一场连着一场,长了满坡的好庄稼。站在村头,远远望去,满目大片大片的棉花田、玉米地和花生地,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但在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丝喜悦之情,心里空落落的。大学没考上,我就像塌了天,掉了魂儿一样。
父亲和哥哥姐姐们成天地在地里忙碌着,打药、拔草、修理棉花,没人管我。我白天躲在屋子里呆呆地望着屋顶出神,直到天色晚了,这才懒懒地到地里去溜达一会儿。在齐腰深的玉米地里,我发现了一只蝉蜕正附在玉米叶子上,便伸手拿下来细细地端量着。不用说,蝉儿早已经在某个黄昏或黎明完成了蜕变,只留下了这个蝉蜕而登高长鸣,从而完成了它生命的最高境界。而我呢,却已经失去了蜕变的机会,甚至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蝉儿。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从中来,黯然泪下。
“……绕过几丛灌木,二兰子偷偷地趴在树枝下看着。她终于看到一棵皮黑如铁的老弯榆下,正有个人面向河东,用力地喊着。是他了!是他了!二兰子心里叫了一声,随手用镰刀狠劲儿扫了一下跟前的灌木丛。树丛发出了一阵啪啦啦的响声。那个人赶紧转回身来。二兰子看真切了,也差点儿喊叫出来——这哪里是个小伙子啊:矮矮的个子,瘦干干的脸;一双眼睛陷得有点深,使上眼皮和眉骨处有一道深纹儿。他挺直身子站立着,那头颅也要往前探出一截儿——他是个罗锅儿!二兰子大失所望,觉得他就和身边那棵老弯榆差不多。她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在心里叫着,天哪!这样一个罗锅儿,还有那么嫩气的嗓子,还会说普通话,只听那嗓门儿,那声音,你会以为他是个多帅的小伙子哩。声音骗煞人……”那时候,我跟二兰子的心情何等相似啊,原本对生活抱有多美好的希望,生活却原来是这等狰狞、这等丑陋的模样,生活欺骗了我,让我大失所望!
那年头,对于每一个农村青年来说,上大学是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的最好转机,考上了就成了金凤凰。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初中时,在一次化学竞赛中,我的成绩在全公社曾经得过第一。高中时,还被编进尖子班。家里的农活,父母从不让我插手,他们只希望将我供出来,不再像他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
那是一副怎样的学习场景呀。早有早自习,晚有晚自习,没日没夜地苦读。同学们自备一盏小煤油灯,没电的时候,就点上煤油灯,用书挡着埋头苦读,时间一长,鼻子眼里尽是油灰,抬眼看过去,灯光昏暗的教室里,同学们一个个就跟庙里的小鬼差不多。
我很快得了眼疾,眼睛红肿,老师同学劝我注意休息。我关心的是前途和命运,哪管什么眼睛不眼睛。我还把蒲松龄的那段名句,当做自己的座右铭:“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老天不负苦心人。高考之前,先行预选,我们文科全班45名同学,包括我在内,有5人被预选上。老师见了我,朝我竖起大拇指;同学见了我,连说恭喜恭喜。接下来,我们5人还要到外地去复习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参加高考。谁知,等到最后的冲刺阶段,我们5人竟无一人考中。我顿感万念俱灰,内心灰暗到了极点……
“……几天过去了,他们两个都默默地干着。二兰子看小罗锅儿还算老实……她知道了他大号叫李双成,就是西岸村子里的,负责队里三头老牛吃草。二兰子也告诉了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成天早晨在河东岸割草。小罗锅儿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笑笑说,听你那声音真甜脆哩!我怎么也想不到是个割牛草的。我还以为是个戏子哩,出来练功......二兰子笑着说,咱不是戏子,咱还不识字哩......小罗锅儿站在她对面,温和地笑着,二兰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重视她讲话的人,心里一阵畅快……”瞧瞧人家二兰子,还有个小罗锅说说知心话,我有满腹的委屈和心事,向谁去诉说呢!
我六神无主地走出了家门,茫然四顾,走过一片树林子,走过一片庄稼地,越过一条小河,竟然来到了高大的井塔边,偏偏此时下起了濛濛细雨。早就听人说,工人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在这里进行石油勘探。碰巧今天歇班,工人们都休息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沿着井塔,拾级而上,竟然到达了顶点。在五、六十米的高空,我顿时感到头重脚轻,只好紧紧抱住井架坐着,心像一潭死水……
“……二兰子看他靠在草捆上读那个小本本,觉得新奇,问他读的什么。他翻动着书页,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一本书……她嚷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一直在这儿割牛草吗?小罗锅摇摇头,刚割了半季。我原来在学校里教书。你教书?二兰子吃了一惊。他点点头,是个民办,后来师范毕业生多了,民办要下放,我就给下放了。老支书让我割牛草,我就来割牛草了……”哦,原来有人比我还不幸,就像小罗锅,教学教得好好的,就因为是个民办的,说下放救下放了,不屈死才怪!
“……二兰子手握着一束草叶,一边编弄着一边笑吟吟地说,你行哩,咱不行,咱连个字儿也不识。咱割牛草,割到找婆家。小罗锅听了……那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了,低低地呼喊着,你不行吗?哎哟,你十九岁活灵灵,怎么能不行?听你那嗓子,你能唱戏哩……他说着,两个按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抖动,突然又看到了什么,一把夺过了二兰子手里正编弄着的那个东西,放眼前细细地瞅,那略微有些下陷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看着看着,呀呀喊了起来,看哪看哪,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一忽儿编出来的吗?哎哟,多好的一头小草马呀!你多能,多巧啊!简直能当编匠哩,怎么还说不行呢……”
哦,二兰子,也跟我一样没出息吗?光想着割草、割草,一直割到嫁人。小罗锅说她多能多巧,简直能当编匠哩!他说,人若有志气,铁杵磨成针……二兰子,你听这大林子里多热闹啊!风在吹箫,树叶儿奏琴,小鸟在歌唱......你就不觉得这是一曲挺好的交响乐吗?当我割完牛草的时候,当我学累了休息的时候,我常常爱一个人在林子里,默默地闭上眼睛听哩。我在听什么呢?我是在听这世上各种各样的音儿,我常常想,一个人,难的是不断地看准自己。我们就不该给这林子添上一种声音吗?我们也有自己的嗓子,我们怎么就不该喊出自己的声音来呢?小罗锅告诉二兰子,他已经做好了应考的准备……
在这静寂的树林里,两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儿,就这样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憧憬着未来,满含着对未来的希望。二兰子天资聪颖,心灵手巧,总有一天,会有出息当个编匠。小罗锅被人下放了民办,不沮丧,不气馁,自强不息,坚持自学,做好了应考的准备。这样的人生,必定会是靓丽的,无悔的。可不是,就在他俩分手不久,又在树林里见面了。不过,这次小罗锅给二兰子带来了好消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站了起来,对在低头捏弄衣角的二兰子说,我今天来,也是跟你告别的。我考中了,明天就去厂里报到......”噢,成功了,到底成功了,让我们为小罗锅欢呼吧!
置身于高高的井塔,放眼望去,辽远的旷野,烟雨迷蒙中,满眼尽是一片庄稼的滚滚绿海,连村庄都掩映在树木的绿海里了。待我一步步走下高大的井塔,当我看到成群成群的野雀低低地飞过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棉花地和花生地;听到老牛在树荫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哞叫,听到喜鹊在树林里咯咯地叫着,蝉儿在树叶里长吟......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我心头一热,感到浑身热乎乎的,仿佛又悟出了一点什么,泛起了点点浪花。我摸一把湿漉漉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不禁握紧了拳头。我像二兰子一样,置身于蓬蓬勃勃的草木中,渐渐觉得自己溶化在一片无垠的绿色里了......
人生苦短,犹如蝉鸣,比如朝露,何其短暂,比如菊花与秋天的相约,比如雪花与冬天的相约,比如鸣蝉年年如期与夏天相约,它那春花秋月般的引颈高歌也会在秋天的某个日子里戛然而止,画上句号,一个季节里的蝉鸣仿佛是一次生命的绝唱,而夏天就这样离我们近了又远了,远了又近了。好好珍惜,好好活出自己的光彩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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