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作品：童年撷忆之摘野枣

童年撷忆之摘野枣

文、赵亮

村名赵寨，兵荒马乱的年月筑了一圈土圩子，平原地带无险可守，闹土匪时，十里八村的乡亲都跑过来躲避匪患。老辈的人绘声绘色讲述那时土匪攻打寨子，全寨男女都到墙上守护，人们手中的农具镢头成了护寨的好武器，高高举起砍向攀上寨墙的土匪的双手，痛快极了，土匪打跑了，清扫寨墙外的壕沟，匪徒的手指能装满一箩筐……

岁月如犁，儿时的记忆中，护卫村庄的寨墙早已坍塌，沿护村河那断断续续的土丘，孑然伫立的墙垛还留下旧日的一点影子。庄的西北角存留着全寨最完整的一处寨墙垛子，方方正正的大土坯表面都已风化，伸手触及会哗啦掉下大块土来，可是那高丈余、方五六尺的寨垛却仍然不甘倒伏，垛顶正中还长着一株野枣树，枝繁叶茂，夏日里红红的小枣缀满枝头，诱得小儿们直淌口水。但高高的寨垛，松散地难以攀爬的垛墙，大人们严厉的告诫，小儿也只有眼巴巴望着小红枣被飞鸟啄食。因此儿时的梦中，我不只一次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飞起来，飞到寨垛子上……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了，中午时分，天热得满村的人都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哥哥带我出去玩时，连平时跟在我们后面窜来窜去的大黄狗都只顾伸长舌头趴在院内树荫下，理都不理我们。哥哥拽着我的手，趴我耳边告诉我要去寨墙垛子上摘野枣，趁大人不在意，哥哥临出家门拿了一棵手腕粗丈把长的桐树棍。

穿着裤衩，光着背，走不远，哥俩身上就被晒得油乎乎地，刺目的阳光下，我眯着眼睛，边走边问哥哥咋能上得去那么高的垛子。到了寨垛下，哥哥将桐木棍竖在垛子边，推着我说：就顺着这棍爬上去！

哥哥十二岁，胖墩墩的，我六岁，又瘦又小，也早已领教过他胖乎乎的小拳头，满心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况且野枣树枝头的小枣儿还在向我招手呢！我就顺着桐棍往上爬，爬了一半木棍又细又滑，“滋溜”一下，我又掉了下来，垛墙滑落的土弄得我一头一脸。哥哥一边骂我笨猪，一边用手托着我的小屁股往上推，这一次爬了上去，只是我的肚皮被垛子划拉得火辣辣地痛。

惊飞了野枣树下纳凉的小鸟，我站在了那丛一人高的野枣树下，野枣只有小手指甲那么大，却红得耀眼，伸手摘下一粒，塞进嘴里，那甜呀，现在想起来我还流口水哩――――――哥哥在下面大喊大叫，我不得不摘下一把把野枣扔下寨垛，小胖墩一边拾着，一边往嘴里塞，一会儿他两只手满满攥了两把小红枣，嘴里塞满枣儿象个大包子。哥哥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他好象忽然想起什么，咕噜一句“你在上面玩会吧！”就径自向几丈远外一株小树的树荫下走去，桐木棍也被孤零零地扔在寨垛子下面。

小枣已被我摘完了，烈日炎炎，野枣树的荫凉太小了，连我瘦小的身子却遮不住，看着树荫下津津有味吃枣的哥哥，我大喊：“哥哥，快让我下去！”哥哥看着我，一脸地坏笑，我便更急了，大喊：“我要下去！”

寨垛离最近的人家也有百多米远，那会儿谁也听不到我的大喊，烈日当头，无遮无掩，喊人不应，欲下不能，我满脸都是汗，太阳快把我晒化了，想着大人们讲的爬向寨垛的土匪，砍向土匪的镢头，我就更是眼发黑，喉头发紧，连嘶喊的声音都变了调，哥哥看着我，却是一脸地坏笑……

我是咋下了垛子哩？现在实在记不清了，反正野枣早被哥哥吃光了。三十年了，寨垛上孤独无援的嘶喊我仍刻骨铭心，而偶尔和哥哥谈起这事，他仍是一脸地坏笑。

赵亮先生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