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蒸年糕--太仓日报
□夏肇中 过去农村准备过年,最花时间和精力的要数蒸年糕了。年糕的“糕”字谐音“高”,国人讲究吉利话,年糕就是“年高,年年高升”。农家办年货根据收入高低有多有少,有些品种可免,但年糕不论穷富都要蒸上一些,否则似乎没有过年的感觉。可见年糕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为了这寓意深长的年糕,农家人必须早作准备。夏种时不忘种上些糯稻——这是蒸年糕不可或缺的原料。如果不种,也得事先联系好种糯稻的亲友,秋后用自家的粳稻谷向亲友交换一些糯稻谷。一到年前,家家户户都要用石磨磨好准备蒸糕的米粉,俗称“牵糕磨”。糖是蒸年糕的必需品,解放前贫苦农民经济困难,糖买得不多,就买些糖精替代,为使糖精年糕色调也像红糖年糕那样呈深棕色,聪明的农民巧妙地用少量食糖熬成“糖油” 上色,好似穿了红糖的“马甲”,冒充红糖年糕。明知糖精是化学调味品,多吃有害健康,但在那贫穷的年代,为了年糕也顾不了许多,“山寨红糖年糕”也是年糕,只要有点甜味就行。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困难时期,食糖计划供应,分配给每户的数量很少,平时得从牙缝里抠些下来;自家母鸡生的蛋也舍不得吃,卖给供销社可享受奖售政策拿回一些糖票,积攒到年底去买糖。蒸年糕要旺火,旺火须用硬柴,那树柴缺不得,一到腊月,男人们就在宅前屋后忙着整修树枝,又锯又劈,拾掇码齐,晒干备用。 那时农村蒸的年糕不是现在面盆底大小、一寸多厚的小年糕,而都是像锅盖那么大,厚三寸多的大年糕,而且一般农户要蒸二三笼。蒸这种大年糕既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拌米粉、和糖、上蒸、烧火、加水、出笼等都很讲究,弄不好或蒸出下糊上不熟的夹生糕,或蒸的糕太结,像“磨刀砖”啃也啃不动,或蒸的糕太松,像“麦粞饭”一碰散落落。为此,一些缺乏经验的人家,把轧谷、淘米、磨粉、洗蒸笼、汏匾等前道工作准备好后,就请村里有蒸糕专长的“土师傅”代劳蒸糕。年关时节这些男女“土师傅”东家请,西家邀,忙得不亦乐乎。 年糕,在现代人看来,偶尔尝尝可以,经常食用就会腻味。然而,昔日农民生活艰苦,食品匮乏,年糕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大派用场,成了平时的“点心王”。除了除夕、春节品尝外,日常家庭吃粥常搭少许年糕以调口味,来了亲眷就用它来招待。到了“鹞子(风筝)哇朗朗(像声词),一日两日长”的春耕时,劳动时间长,肚子咕咕叫,农民们往往捎带几块年糕作点心充充饥。农家孩子到镇上学校读书,不便回去吃中饭,就包上几块年糕权当中饭将就。笔者家在鹿河乡下长江边,小时候到镇上念小学要走四五里路,中饭就是这样应付的。有时候我们小孩在帮大人煮饭烧火时,就偷拿一二条年糕用纸包裹好,放在灶膛热火灰底下烤,这种烘年糕香气足,成为我们心仪的 “最佳点心”。 正因为年糕用处多,农家都在蒸好后把它切成小片或小条块,选择晴天摊在折子或匾里暴晒,直晒得像“压缩饼干”,才贮存在防潮的坛里、桶里,以便较长期间食用。也有的将年糕悬在梁上晾着自然风干,需要食用时在上面掰下一块,那种年糕也能保存较长时间不变质。天气转暖后,年糕易发霉和生虫,故农家常注意检查,发现苗头性问题即拿出来暴晒,以避免浪费损失。 如今,农民生活越来越好,食品丰富多彩,年糕已“风光”不再,但年龄大的人“年糕情结”尚存。过年时少数人仍坚持蒸年糕,多数人在市上买年糕,什么猪油枣子白糖糕,桂花赤豆红糖糕,等等,花色很多,吃口要比昔日的年糕不知好多少倍。从昔日“饥不择食”把糖精年糕当作“美食”,到现在吃年糕是挑选购买高质量的、少量尝新调调口味这一变化,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改革开放的成果,也应验了那句“年糕,年高,年年高升”的吉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