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之辈（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楚龙的领导鼓励他多去生产前线走走看看，跟工人们聊聊，这样对做出来一份丰富多彩接地气的内刊来多有帮助。楚龙听了领导的话，有事没事就去车间。转得久了之后他发现，工厂大多数的车间都是男工，唯有一个车间，是做小组件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女性。这些女工，每天在生产线上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真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可是，她们不怕无聊，她们害怕没班可加——加班费比正常工作时间更值钱，尤其是节假日。她们不需要有什么学历，要的是眼明手快有耐心。只需要经过简单的三天培训，她们就可以上岗作业，为车间为老板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

楚龙走在车间里，工人们似乎都在向他行“注目礼”，他问S这是什么情况。

“看你是个生人，以为你是管纪律的。”S说道。C补充道：整个工厂大学生不多，所以人家愿意看你，觉得你稀奇。

楚龙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有些道理。工厂确实招来不少的大学生，但是流失率很高。这些大学生，一部分被派去干一线的活，拼死了干也混不到管理层，——他们的上司，要么是在这干了多年的老家伙，要不就是皇亲国戚。晋升无望，工资难涨，难不成熬到大把年纪再跳槽？毕竟是多读过几年书的，他们显然不会这么死板。大学生不做一线岗位，干内勤的活也会碰到同样的瓶颈，唯独当中八面玲珑的，若是能转型做好销售，勉强能有一点出息。

这些事，楚龙也明白一些，他的设想是，自己先做企业文化专员，做一两年升主管，再做一两年当经理，再做一两年看看有没有机会负责整个部门，如能当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收入肯定大有变化，真要跳出去，议价能力也强一些。

有一个月，工厂小组件的订单特别多，三十岁出头的厂长做了一次总动员，号召各内勤部门都要派代表去前线帮忙。楚龙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人力资源部门的优秀代表，风风火火地奔赴生产前线。部门总监对他讲：趁着手上工作少，多多出去露面，多多表现，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楚龙解释，自己的工作并不少。领导说，时间嘛，挤一挤总是有的，你得学会统筹方法。

楚龙这一去，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八点，有时候还得加班。他的上下游都埋怨他动作慢，来了帮不上什么忙，却又不好意思明说：你还是回去吧！楚龙知道自己动作慢，只好更加努力地练习，同时多多留心熟练工人如何干活，看看有没有取经的机会。除了干活在一起，他早上、中午及晚上都跟女工们一块吃饭，时间长了，大家互相之间有所熟悉，也就更加能够宽容他的“慢动作”，帮倒忙了。

他每天向部门总监汇报工作，汇报了一周之后，对方说：你不用每天都来找我，安心做事就行。照领导的意思，他短时间内恐怕是回不去了。C和S到了晚上就取笑他，“你成天扎在女人堆里，要感到幸福才是啊。”他真是有苦难言。同宿舍另有一个大学生也跟他在同一个车间干活，他偷偷跟楚龙讲：你千万不能偷懒，到处都是眼线。

车间有个女孩子，看着似乎比任何人都年轻。她高高瘦瘦，眉清目秀，上班下班都扎着马尾辫，很爱笑。楚龙很想认识一下她，却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终于有一天，楚龙右手边的工人因为什么事情被开除，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被调了过来。

两个年轻人一碰面，第一印象都不错，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楚龙得知，这个小女孩叫小慧，是鄂省人。又过了几天，她的年龄也被他打听了出来：她跟玲子一样，刚刚20岁。小慧五官不算特别出众，不过基本还算标致，她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有酒窝，还露出来两颗小虎牙。真是可爱。

每天，楚龙将自己完成的工作传递给小慧，小慧再传递给她的下游。她们免不了说话，甚至会有肢体上的接触：车间的小组件，体积很小，一不小心就会滑落在地，两个年轻人往往同时去捡，时常捡不着东西却抓到了对方的手。小慧的手指很修长，与她的个子很相称，要是手上多些肉，手不那么冰凉就更好了。楚龙疑心她是营养不良，她说不是，他们一家人都瘦。小慧也问问楚龙的情况，谜一般地认为大学生了不起，来工厂做事是浪费了人才。她还打听楚龙家里的情况，了解到他是独生子。

“就自己一个，挺好。”她的前一句话却是“没有兄弟姐妹，负担得多重呀”！这前言后语，逻辑上冲突真是有点大。不过，这不正是一个小女孩的可爱之处吗。楚龙觉得，小她两岁的小慧对世俗的看法未必深刻，但对关乎家庭生活的一些琐事，几乎可以用“兴致勃勃”来形容。她认为，女孩子嘛，能多读书当然好，书读少了就得趁早嫁出去，等到上了一定年龄就不好嫁了。楚龙不知道她这是在重复父母辈的老调调还是她自个真心这么认为，要是真心这么认为，这小女生，思想也太务实了吧。不过，有时候我们所以为的务实也有可能是单纯甚至是无知的表现，这需要通过实际案例来验证。

楚龙部门除他之外都是女性，没有一个不比他年纪大，她们关心的都是他厌倦的，他跟她们完全聊不到一块去，因此，小慧就成了他在工厂唯一的一个异性朋友。

工厂里，男男女女快速处在一块不算什么要紧事，稍微有能力一点的生产管理者，身边的女伴不止一个，同样的，稍微有姿色一点的女工，身边的男伴也不太可能只有一个。这些，都是C和S告诉楚龙的。C奉劝楚龙，若是对小慧感兴趣，就得早点下手，以免时间一长，她就坏了。

“坏了是什么意思？”楚龙问道。

“就是被人睡了的意思。”C说话向来直接。

小慧来自鄂省的一座中型城市，是城里人，她无意中提起自己最亲的姑姑是“副市长”。

“我从小在他们家长大，她的工作可真忙啊！”小慧说道。

楚龙心想，“副市长”的工作能不忙么？忙才有前途嘛。得知这一爆炸性的消息，他开始琢磨更多事，打算一有合适的时机就将C所建议的事项落实开来。

“姑姑是父亲的亲姐妹。”他心里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