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盲
最近常常头疼,今晨步行上班时,先生哄骗说“用转移疗法”,掐一下其他地方,疼痛立刻转移到掐处,头疼便忘了。
但总不能总掐住不放吧?
后来看到盲道,他说起一个故事:一孩子眼睛不好,妈妈坚持每天闭着眼睛去上班,体察孩子苦痛,后来孩子眼睛好了后,妈妈才告诉孩子……故事很感人。干脆,我也闭上眼睛暂时做一个盲人吧,也顺便转移一下头疼。
松松的闭上眼,头疼瞬间被恐惧占领,眼前是黄彤彤的光,但是什么也看不到,脚步立刻不敢迈出。
扮演独自行走的盲人是绝对不行的,没有小竹棍探路,没有导盲犬引导,盲人的忐忑和恐惧迅速笼罩全身。
下意识去摸去抓,抓住先生的左手食指,才算有了个“救命稻草”,紧紧攥住这“稻草”,升起强烈的感觉:信任!这个导盲的人必须是高度信任的!他可能带你走坦途,也可能让你跌入深渊,带进沟里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将自己生命交付别人的那种担心,真是说不出的大!
以前轻易说出口的,“愿做为你托底的人”,如今看来,这才真正体会到它的分量。
女孩找对象时,都说要找个“托付一生”的人,作为被人牵着手走的盲人,准确该说找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人。
闭着眼睛被先生牵着手指走,心里仍然不踏实,不是不信任,初为盲人的无助,信任也无法支撑起来。
闭着眼睛走得很慢,好像是被拽着,尤其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坎坷时,更是担心万分,对先生也严重不信任,“走好路,走平路......”,我一个劲儿的叮嘱。
忽然很感激导盲犬的忠诚,“金毛”,“拉布拉多”,无论哪个品种的导盲犬,它们都摒弃各种诱惑,旁若无人带领主人寂寞的赶路,这得需要多大的责任和毅力!
一直松松的闭着眼,眼前是黄彤彤的一片,有时凉风袭来,一片黑乎乎的掠过,那是绿荫。我一路上眼睛都不曾偷看,严格模仿眼瞎掉的样子,虽然先生常以“这花真好看”来诱惑我,或者我问“路边种的什么菜”,他也是三缄其口,或胡乱说成“没有菜”,企图欺骗我睁开眼,我一次也没有中招。
不知是故意这样,还是对盲人的唠叨心生厌烦,总之,他很少有问必答,对各种絮叨的嘱咐也是置若罔闻,只是不断活动那个被攥着手指的手臂,一会儿高高的扬起,一会儿又把右手放在右肩上,扛着一般,说“跟我家的羊一样”,接着说起小时候放羊,牵着羊的缰绳,羊总是不肯乖乖跟着走,拽也拽也不动。
我是能拽的动的,比羊强一些,可就是走不快。那是走的一段石渣土路,是在胡同里穿越的。到郭北小区时,明显感觉脚下成了平坦的水泥地,我才敢放松的轻快的走。
没有了眼睛,耳朵顿时灵了许多。两只狗对着叫,然后遁入垃圾回收站,一辆车从身边慢慢驶过,有大人孩子说话的声音……
过马路的恐惧,在离路口很远就有了。汽车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多起来,不停歇的刷刷声,感觉车流不断,还听到电动车刹车刺耳的“吱嘎”声,此时的我更加紧张,完全变成了导盲人的附庸和累赘。我被拖拽着,不敢迈步。慌乱中也迷失了方向,完全没有了对路程大致估摸后的判断,在木偶一般被指挥“抬脚,上台”“注意,下台”的声音中照做,终于远离了车流声……
闭着眼,也没有感觉走路速度的变化,马路路口就过来了。平安地带的到来,意味着快到校门了,曙光在前的欣喜。
应该是遇到了同事,先生打招呼,明显感觉到他挣脱我手的倾向,我死抓住不放,一旦脱离了这“稻草”,按承诺不能睁眼的我是无法达到目的地的。同事的声音也没有辨别出来,没有眼睛的困难真大。
终于听到“到了”,手被快速甩掉,那是怕被门岗师傅看到牵手的羞怯,我睁开眼睛,阳光却和往日不同,并不明亮,那是极少见到的颜色。初夏亮眼的太阳,在20多分钟的闭眼初张后,带有一些昏暗,仿佛隔了浅蓝色的瓶子底,看花草树木也暗淡了许多,也像隔了一层雾霾蓝。
走进校门,带着能看到东西的欣喜一步步走到二楼平台,阳光才渐渐亮起来,彰显出初夏的明丽。原来从盲到明,要经过这将近一分钟的适应。我是不是该先用布蒙上一会儿眼睛,以防黑暗太久出现阳光后的暴盲。
能看见东西,真好!
扮演盲人的途中,极盼望眼睛能模糊看到点大致轮廓,能把黑暗撬起一丝光亮,那该多好!
睁开眼真好!
近视眼老花眼算什么!只要能看得见大的东西,就是万福。
回到办公室,戴上眼镜还能看到字,当个正常人真好!
扮盲的一路,只担心路况、倾听声音,确实忘记了头疼,坐到办公桌前,头疼又因不盲而来,这“转移疗法”,不过是个笑话。
扮演盲人的经历,也再次明证了,当个普通的正常人是多么幸福!
从扮盲中,我也深切感受到:关爱盲人,关爱老人,是所有正常人都应该有的怜悯之心,他们作为社会的弱者,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帮助,得到全社会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