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 207 完璧归赵——大忽悠秦昭襄王被蔺相如忽悠了
上次和您说到：秦国完全不把赵国放在眼里，听说赵惠文王得了和氏璧，秦昭襄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世界上，这个宇宙里，配得上这块玉的君子那只有老子了，赵惠文王是什么东西？玉放在他那里，那根本就是一块美玉插在一堆牛粪上嘛，所以伸手向赵惠文王讨了，要么你派人送过来，要么我派白起过去拿，你自己看着办。
这下麻烦了，赵惠文王的头都要炸了，碰到这种不要脸不讲道理的流氓，你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你说不给吧，他还真打过来了；如果要给，一来舍不得，二来派谁去送死啊？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推荐了一个门客蔺相如。蔺相如，以前没听过，不过到这个节骨眼上，死马当活马医了，管他是什么蔺相如还是司马相如，叫过来再说。
实际上，蔺相如心里很明白，这秦王哪里是要什么宝贝，这分明就是挑衅，现在，秦国是魏冉和宣太后专政，你这秦王还不和几年前的赵王一样，说话不算话的，就凭你一句话，想用15座城池来换宝贝，先不说你说了算不算，就是你自己说了算，秦国大忽悠也未必肯真给15座城啊，所以这一趟公差比较难办。
和氏璧，如果白白被秦国要过去了，那是折了赵国的颜面；如果不给，就落下了战争的口实，一旦打败了，下一次秦王过来要和氏璧，那价钱就完全是两回事了。蔺相如已经在心底里盘算好了：第一，不能丢赵国的人；第二，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把和氏璧留在秦国，最好还能挫一挫秦国人的锐气。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只用四个字就可以完全概括，那就是“完璧归赵”。
蔺相如对赵王说了：大王，这事儿交给我就算妥了，别的我不敢保证，我保证两点：一、秦国人守信用的话，我们就和他一手交玉一手要城；如果耍赖的话，我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和氏璧带回赵国。
蔺相如带着和氏璧来到了秦国的朝堂上，秦国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人济济一堂，秦王把这些人请来，根本就是为了在人前显摆一把，当众戏耍一下来自于赵国的使臣，告诉大家，这个世界上，我们秦国才是老大，包括像赵国这样的国家也得给我做小弟，我让你来你就得来，我向你要东西，你就得像狗一样给我送过来。既然是显摆嘛，当然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普通的观众不够，后宫的娘娘们也可以来凑份子嘛。
外交的程序走完，蔺相如献上了和氏璧，秦昭襄王一看，果然，玉色如洗，晶莹剔透，圆团如拱，秦王捧着这宝贝那是赞不绝口，他的指甲和玉石轻轻相碰，发出了细微的回响，那就像一个精器在磬钟上轻轻敲响一样，这一块绝世美玉，它所封闭的那一个小小的空间，那就是一个宇宙。秦王几乎看呆了，好一会儿，他定了定神，把这一块玉又传给身边的大臣们传阅，这些大臣捧着这块玉，那是比捧着自己的儿子还小心，每传到一个人的手里，必定会迎来一阵啧啧连声：好东西，好东西，大王福气。
大臣们看完了，还没算完呢，秦王接着吩咐把这块玉传给旁边围观的后宫的美人们观摩一下，这些美人捧着这一个价值连城的玉那发出的唏嘘尖叫之声，那绝对是悦耳动人的，美玉皓白如纸，和美玉相比这些美人的玉手那简直就变成黑手了，就这样，和氏璧一圈一圈地在秦王大臣和美人的手上传来传去，大家伙都是一边看一边对着秦王高呼“万岁”。“万岁”这个词嘛，到战国的时候已经经常有人喊了，但是只是万岁而已，而不是吾王万岁万万岁的意思，这个万岁在当时只是拍马屁的一种方法，是一种惊呼，感叹词，类似于现在的哇噻。
看见自己身边的人这么喜欢这块玉，一边观摩一边万岁的，那秦昭襄王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那是更爱得没边儿了。秦国人一向以来都是爱玉的，在《诗经˙秦风》当中说：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佩。意思是说：我把你送走了，很想念你，拿什么东西赠给你呢？赠你一块玉吧。
好的玉象征着君子坚韧的品德，君子不但把玉挂在腰带上，在自己戴的冠的两侧也带着玉饰，甚至死了以后，都要用玉把身上的九个孔窍给塞住，所以后世的人们挖开古代的陵墓的时候，经常会发现古代陵墓的遗体的嘴里含着一块玉，而通常这块玉是价值连城的。估计秦王当时也这么想的，心说这么好的一块玉，自己百年之后，如果含在嘴里，那该多爽。估计这秦昭襄王的嘴巴可不小，和氏璧这么大一块也能塞得进去呀。
朝堂的上面，秦国的君臣美人们传阅和氏璧，嘻嘻哈哈，热闹非凡；朝堂之下，有一个人一直在冷眼旁观，看样子，这朝堂上的秦国君臣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宝贝还是属于赵国的，大家伙都把朝堂下傻愣愣地站着的这个赵国的使臣当成透明的了，似乎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战国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除非情况十分特殊，一般来说，妇道人家是不能上宴席的，特别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场合。现在，秦昭襄王接待蔺相如的是一个偏殿，而且当着蔺相如这个赵国使臣的面，把赵国送过来的宝贝让自己后宫的妃子美人们传来传去，嬉笑把玩，这不用说，就是对赵国最大的侮辱。
蔺相如真的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黑了，不用说，这一看就知道秦老大这回又打算空手套白狼了。其实，在出发之前，蔺相如已经预料到秦国肯定是耍赖不肯给城池的，却没有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秦王竟然如此的装傻充愣，就想蒙混过关。现在问题来了，和氏璧在秦王手里，如果这个时候秦王说一句：“你回去休息吧”，打发自己回驿馆的话，这一切都完了，任务完成不了先不说，到时候，那是有家难回啊。回去以后就算赵王不杀掉自己，那也是要遭人唾骂的，接下来这半辈子就甭想抬起头来做人了，就在这一刻，秦王彻底把蔺相如逼上了绝路，蔺相如根本来不及去想以后会怎样，当务之急是如果丢了和氏璧自己就会失去一切，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一种选择，对待无赖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无赖，换句文艺一点的话来说，那就叫困兽之斗。
秦国的朝堂之上，大家伙热热闹闹、兴高采烈、张牙舞爪、吵得沸反盈天的时候，蔺相如走上几步，对秦王说：“大王，大王，这块玉确实好，不过它有个小瑕疵，一般人不容易看见，要不让我指给您看看？”
这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秦昭襄王一愣，赶紧把这块玉拿回来看，可翻来覆去也瞧不出什么地方有瑕疵，心里就在打鼓了：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一块玉有瑕疵，如果下一回拿出来向别人炫耀的时候，给别人看出来，那我这脸面不丢到黄河里去了。想到这儿，赶紧地把和氏璧送给了蔺相如，说时迟那时快，蔺相如不等秦昭襄王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用双手把和氏璧夺了过来，随后噔噔噔连退三步，一直退到殿上的柱子旁边，双手就把和氏璧给举了起来。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了，秦昭襄王一点反应都没有，等他缓过神来，一抬眼看见的却是他一辈子难以忘记的犀利的眼神，只见蔺相如青筋暴起，虚发直竖，怒发冲冠，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秦王一看，心里暗暗叫苦：坏了坏了，这家伙别是疯了吧，是不是那什么，更年期综合症又发作了。
整个朝堂之上，这个时候，鸦雀无声，只听见蔺相如一个人在大声怒吼：“秦王，您想要宝贝，一封信过去，我们赵国就把宝贝送过来了，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秦国是无比的贪婪，依仗自己的强盛，想用空话来骗取我们的宝贝和氏璧，赵国很可能得不到这15座城池的，但是我家大王却说：平民百姓之间交往尚且不会互相欺骗，何况是堂堂大国呢？赵国不想因为一块和氏璧惹得秦国友邦不高兴，因此，赵王斋戒了五天，专门搞了一个隆重的送别仪式，才派我捧着玉出使秦国，可是大王您呢？您召见我，在这么不正经的偏殿里，还把美玉给你的宠臣和后宫的美女们看，这分明是戏弄臣下，您态度狂妄，礼节简慢，根本无意平等交换，如果大王要逼我，我的头颅和玉璧就一起撞碎在柱子上。”
说完，蔺相如把玉璧举得更高，瞄准大殿的柱子，看那样子是玩真的，秦昭襄王就心想了：小样的，拿这个来威胁我，你死不死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可那宝贝和氏璧可不能碎，于是一瞬间，脸上就堆出了陪笑：小蔺，别冲动，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不就15座城池嘛，没关系，有司何在？
有司就是秦国管理土地的官员，拿到现在来讲就相当于国土资源部的部长，你还别说这伙计还挺机灵，一看到这架势就知道老大要干什么了，不知道从哪麻溜地迅速拿出了一副地图，赶紧摊在了秦王面前，秦王顺手就指上地图：小蔺，你看，从这儿到那儿，15座城池现在都是你们家赵国的了，先生，消消气消消气，千万别着急。那边的蔺相如可不傻，他知道秦王在做什么，虽说你说这儿到那儿是我们赵国的城池了，可事实上他只是在地图上画了一下，城池还是秦国的，这和氏璧一旦离开自己的手，指不定就跟谁姓了，现在自己在秦国的地盘上，万一秦国要耍赖，再好的地图也是一张废纸。
于是，他灵机一动，缓了缓语气，说：“大王，和氏璧这么贵重的宝物怎么能就这么寒酸地交给大王您呐？在我出使之前，我家大王为此斋戒了五天，那么也请大王您尊重我们赵国，斋戒五天，设九宾大典来接见，我才敢为您献上玉璧。”
听了这话，秦昭襄王的感觉就像吃了个绿头大苍蝇，心说：这世界上只有我向别人提条件，你谁啊，向我提条件，但转念想想，再这么闹下去，好像大家的面子都挂不住，再说了，玉璧在他手上呢，敲不敲碎他说了算，得了，自我安慰一下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行行行，那就依他吧，五天以后，宝贝还不一样是我的？
秦昭襄王吃了五天的素，洗了五天的澡，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天，五天之后举行九宾大典，把各国驻秦国大使通通请了来，举行一个特隆重的交接仪式，在史书上的原话是：设九宾礼于廷（庭），而且接见的地点也换成了正殿，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蔺相如居然一个人两手空空地来了。
原来，就在当天晚上，蔺相如回到招待所，越想越不妥，连夜派自己手下乔装打扮揣着和氏璧就溜出了秦国，回到祖国赵国去了。这一切，秦昭襄王都蒙在鼓里，他还问：“先生，您的璧呢？”蔺相如就说：“送回家了。”话音刚落，秦国朝堂上下群臣一片哗然，各国驻秦国的使节也在那儿窃窃私语：“好哇，真够胆儿肥的，白白让我们国君洗了好几天的澡，白白让我们穿着大礼服在这傻站了半天，哦，你一句话说没了就没了。”
于是，大伙都上来拉扯蔺相如：“先生，跟我们到监狱里走一趟吧。”秦昭襄王也大怒，厉声喝道：“大胆，敢耍我，从来都是我耍别人，敢耍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就算生出来我也把他给宰了！”蔺相如面无惧色，大声说：“秦国自穆公以后，20多个国君，从来就是说话不算数的，中原诸侯们对秦国的评价向来都是差评为主，从商鞅到张仪，再到大王您，一个比一个能忽悠，我觉得，和氏璧这宝贝还是暂时送回赵国比较安全，只要大王您把15座城池交给我们，我们立刻敲锣打鼓，用最快的速度给您送回来，当然，大王如果舍不得城池，那就随便吧！反正要玉没有，要命一条！”
世间的事情经常是这样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蔺相如是一心求死，倒是把秦王弄得无所适从，显然这个时候要把蔺相如拉出去砍了，那是成就他的名节，反而丢了自己的面子。
秦王原本想欺负赵国一把，结果适得其反，自己先忍不住泄气了，况且蔺相如也说得在情在理呀，早就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个时候杀了他，似乎对自己来说名声不好听吧，如果想发动战争的话，现在又没准备好，哎呀，真是纠结呀，算了算了算了，卖个人情，随他去吧，送他回国。
这一下，秦昭襄王算是被蔺相如欺负惨了。蔺相如振奋其气，威震敌国，挺起腰杆子和势压群雄的国君进行面对面的外交争斗，结果全胜而归，还给我们创造了中国历史上千古流芳的典故：完璧归赵。
文案校正：么姐
音频剪辑：美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