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枫叶红
大山深处枫叶红
作者:傅启俊
受淮南市作协副主席、青年诗人高峰老师的嘱咐,以及六安市作协副主席吴孔文老师的吩咐,我一直还在寻找在寿县保卫战中牺牲的赵达源团长的墓碑残迹。虽然去年我引路,陪领导们看了我家屋后赵达源的坟墓,并且也亲自拍了照,但因原碑在大炼钢铁时(也有说在文化大革命时)毁坏,已不知去处,现无碑佐证,终究让人不敢放心。我也时时留意,处处打探,终无所获。
暑假已过,开学在即。我的本家一位弟弟,家住响山寺大庙前一排民居楼。他的女儿考上了合工大,左邻右舍为他家甚为欢喜,亲戚朋友也为他高兴。为此设宴庆贺。升学喜宴过后,他的邻居李磊对我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抗战时期,国民党的赵团长的墓碑!”我听后,很是吃惊:“你们这里也有赵团长的坟墓?”“是呀!就埋葬在我家老屋的西屋山头,山坎子上!”李磊并且说,已给他重新竖了大大样样的碑。我心里犯嘀咕,也许这是另外一位赵团长,不是我家屋后那位抗日英雄赵达源团长。李磊说:“我带你去,主要是看看赵团长原来的石桩碑。这碑被本组一位村民大集体时,弄去砌猪圈,底座石条,被石匠开成了猪槽。我现在又找几个人,把石桩碑抬到我家屋后岭脊上来了,离赵团长坟不远!”我手一挥:“好,不说了,我俩去看看。”
我俩边走边谈。我说,你怎么能确定你竖的新碑的,就是赵团长?而且,旧碑怎么能确定是这个赵团长的原碑?
他说,我们庙湾组的老一辈人,都说这坟姓赵,埋的是赵团长。庙里从前的老和尚,也是这么讲的。我的爷爷也一直是这样告诉我们后人的,我们每年清明和十五都给他上坟。
我相信他说的话。他的曾祖父就是红军老班长李开文老爷爷,红色家风,代代相传。我肯定相信他说的话。但我怀疑其真实性,仍然不能消除?他说,原来的旧碑,是过去石匠打凿的石桩,正面凿平整,刻上碑文,桩底留有榫头,挿进底座石条正中的凹槽上。立于坟头前方。过去哪有什么水泥,靠石碑自身厚厚的重量屹立于坟前,纹丝不动。他是在本组一户农家的猪圈里找到这块旧碑的,找几个人帮忙抬到他家老屋后山脊上的路边,距离他竖碑的赵团长坟不算太远。而且这条路就是去他曾祖父老红军李开文老班长的坟墓跟前的。
来到石桩碑跟前,我俩找来一桶清水,把旧碑的泥土洗干净。碑文显现出来了:
中华民国三十年二月吉日立
陆军第七军司令部副官处上校处长敖镇宗之墓
李品仙题
我当即对李磊说,如果这碑是你竖新碑的赵团长坟原碑的话,你算白忙活了,除非重换碑堂,改刻敖镇宗上校之墓。不过,这块旧碑,你也一定保管好。你知道题碑文的李品仙是谁吗?
李品仙(1890年4月22日-1987年3月23日),字鹤龄,广西苍梧人,国民革命军陆军二级上将,保定军校毕业,在老同学唐生智手下从排长升到军长,唐生智兵败瓦解后投靠桂系,靠着和白崇禧的同学关系稳步上升。抗战时期出任11集团军司令,在黄绍竑出走,廖磊病死后,他在桂系中的排名仅在李宗仁、白崇禧之下。李品仙治军有方,尤其是抗战时期的188及189模范师,即为他一手栽培。
曾任第十战区司令,安徽省政府主席,去台湾后任邻长,1987年去世。
响山寺大庙前殿大樑上,有李品仙题字,那是抗战期,日本鬼子进攻金家寨,火烧了响山寺庙宇,灾难过后,由他经手审批拨款,重修寺庙,亲笔题字。这个敖上校死后,由他题写碑文,乃是上校的荣幸,由此推断,敖上校不是抗日英雄,就是他的心腹爱将。
我对李磊说,你还坚持确定这块碑是赵团长的旧碑吗?怎么样?你搞错了吧!他用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头,嘴里嗫嚅道:“咦,真不是赵团长的碑!难道我爷爷和庙里的老和尚都记错了?”我说,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碑,并不是赵团长坟的原碑,抗战期,省政府迁到立煌县来,桂系部队,住满了老金家寨的县城和周边农村的沟沟岭岭的村庄。虽在日本投降后,省政府迀回合肥,但牺牲或因伤病逝于立煌县的官兵们,却永远长眠于此地了。但也有一部分人,不知什么原因,脱离部队,归田还民,留在了此地生活,有的招赘入婿,勤耕苦累,终成一脉家室。有的孤独终老,无依无靠,在此终为一抔黄土。因此,在我们这里的山山岭岭,总能看到那时的大大小小军官死了后,葬在这里的坟墓,以及稍微官大一点的有字石碑。所以,这块刻有上校处长敖镇宗之墓的石碑,并不是赵团长坟前的原碑。那么第二条就是第一条的反过来说,这碑真是赵团长的原碑,那么这坟埋葬的就不是赵团长,而应该是敖上校。那就是老一辈人把“敖”跟“赵”混淆不清,以致口误了。
李磊叫我把他新竖的碑文,重新刻,把赵团长换成敖镇宗上校。我说平时不能动土,只有到古老的祭祀节日清明或新旧年交替的乱岁,才能竖碑。我先帮你把碑堂子刻好后,放置那搁着。
正说着,李磊的母亲对我说:“我带你去看看前面不远,还有一管坟墓”。我们三人走到跟前,发现紧挨路下。路前方两丈远左右,就是红军老班长李开文之墓(与妻合葬)。李磊的母亲说,因为红色旅游,修路把几管无碑无姓的孤坟都刨沒有了,有碑的都保留下来。我两步下到坟前,发现碑帽子斜靠着下方碑柱,还好能看见碑堂上的字,但历久风化,只能看到如下字迹:
前安徽省政府会计处科长蒋李士潔之墓
夫主蒋逸生
祀男 小元 元第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三月二十二日
李女士士潔广西贺县人也,原籍山东,先祖宧逰于桂
看到这里,我明白坟主人是女的,国民党省政府里一名会计科长。她死在这里,由丈夫蒋逸生给她竖碑纪念。两个儿子,一个叫小元,一个叫元第,不知谁大谁小?从名字推断,估计那时两个孩子也不算大。我当时对李磊和他母亲说,如果小元和元第还活着的话,应该早就来这儿寻找和祭拜他们的母亲了,难道都不在人世了?或者随蒋介石退到台湾去了?
紧接着来到第三处藏在竹园肚里的坟墓前,有一块很小的石桩上面刻着:
曹公仵林之墓
民国卄八年十一月
湖南长沙×鄉
没办法,好多字无法弄清楚。此时,本组的邻居杨厚堂和杨厚明弟兄俩,以及我本家的堂弟,齐帮忙把石碑底部隆起的泥土扒开,好让我看清看全碑上的字,但终是无劳。杨家兄弟说,这埋的据说是廖磊的随身秘书或秘书长之类的官衔。不知真假?我从百度上也查不到廖磊的秘书曹仵林的消息。不过我对杨家兄弟说,你父亲那时做了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事,就是在此卸甲归田,落草为民,娶妻生子,终成热热闹闹兴兴旺旺一大家子人家。小杨的父亲,就是当年桂系的广西军的一名司号兵。抗战胜利后,省政府迀回合肥,不知什么原因,他留下来了,留在了老金家寨这沉寂荒僻的大山里。更没想到解放后,竞发展成七个儿女的大家庭。并且,在有生之年,带着一儿一女,找回到广西老家和亲朋故旧相见一场。为此,我曾写过一篇记实散文。
我想起我小的时候,我们黄泥畈大湾子后面,有个后冲,住着几户张姓人家,门口有个小塘,塘后山坎边搭个篱笆棚,里面住着一个大家都叫老余的四川人,据说也是桂系的兵,不知为何留下来了?我记事时起,就知道他会篾活,但也只限于编筐子、簸箕、柴篮、刷子之类简单的工艺。他给乡邻做活,从不要工钱(那时也没工钱可给),但必须有酒喝,一顿沒酒,他会生气的。菜不菜,无所谓。他死后,我们生产队人给他抬上山,黄土一埋,完事了!
所以同是桂系流落下来的人,在这里命运和结局,竞如此巨大落差!
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这些有碑的有官职的坟墓,将近快七,八十年了,却沉寂在这大山深处,任日升月落,凭风吹雨打,沒有自己亲人和后裔来此寻找与祭拜,不免令人唏嘘!
如今,在这大山深处,只能看到层林尽染,丹枫如霞!岁月终将这些孤冢遗忘!
作者傅启俊,笔名傅剑。金寨县槐树湾乡响山寺村人。喜爱文学,痴情书法。天生愚钝,却执迷不悟。曾在省市各级报刊杂志和电台,以及几家网络平台发表过几篇习作。现为安徽省诗书画研究会会员,六安市作协会员,六安市书协会员。信奉“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之信念!
我有平台,你有故事?
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