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氏姐妹》系列散文之四丨董家萍姑/狄树强
萍姑(音)是七爷的闺女。七爷子女多半受过教育,所以萍姑虽然上到完小,但相对其他个姑姑们称得上女秀才。
豫西陕县,灵宝一带的乡村,都有新媳妇过新年给邻居、亲戚们送窗花的习俗,就是新媳妇挨家挨户送窗花,一家三五方,亲戚多一点,主要是图个吉利。
萍姑是一家人的顶梁柱,里里外外都靠她安排,地里的庄稼种啥?多少亩,家里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她操心,苦生苦长,除了掇(画)窗花,还画门帘竹水,正月十五自制灯笼售卖等,掇窗花当时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也可说养活了全家。萍姑为人热情善良,当时,生活条件不好,好多邻居都找上门想学。她从不保留,手把手教,从握笔到运笔,从调色到涂画,对邻居可以说是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姑父是老灵宝城里人,由于修三门峡大坝,响应国家号召移民到董家村的,因为姑父文化水平比较高,在村里任教书先生,一直干了三十六年的教师,才光荣退休。
我记事起,每逢过年前,集市上都会有许多掇窗花卖窗花的摊位,萍姑也在其中。掇窗花是精细的手工绘画,要慢工出细活,现画现卖是不行的,萍姑掇窗花一般会选择在过年前一个月左右,入冬就开始画,过了腊月二十几才开始赶集。那时一毛钱就买三四十朵(方),如果是遇到一下子买几块钱的,除了按价买后,还要给人家白送三十或五十方!通常是一家人全上阵,熬半夜,也挣不了几毛钱,卖到手的多数都是分分钱。记得当时民办教师月工资六七块钱,年根生意好时赶干店集、西站集,一个冬天下来,最多买过十来块,全家人都很兴奋。顶得上姑父一月工资还多。我每年都会从萍姑那里拿回来几条窗花纸,把家里的风门、窗户四周的木格子上糊上新的窗花。萍姑的窗花颜色漂亮,内容丰富,用纸考究,价格公道。
窗花也有印版拓的,大多是洋桃红,洋粉红等,先刻版,蘸色拓到纸上,像现在的印章一样,特点是速度快,省时省力,缺点是不清晰,怕太阳晒,贴上没几天就几乎成了白纸。
萍姑是纯手工,用的是广告色,提前预备好画笔,水粉颜料,再去城里买回来白色的“粉炼纸”。纸质不能太厚,糊在窗上透光性不好。太薄了也不行,颜料落上去后容易开裂,不结实。所以姑父会格外精心对纸质的选择。“粉炼纸”买回来以后,全凭经验把一领500张纸裁成15公分左右的宽纸条,然后再按照15公分左右的长短往上折起,一格一格的印记就出现在白条纸上,就可以在这上边进行作画了。各色颜料会放在盘子里、碗里或者是小瓶子里,只要是能用来盛放颜料的器皿,一切都可以为之所用,不拘泥于材质样子。那时没有电灯,一张四方桌中间放一个煤油灯,光线很暗,几个人围在一起掇窗花。每条纸上所画的图案不能有重复,本来纸就不大,还要留够木格上摸糨糊的宽度,留下作画的地方小只又小,就在这么一点空间里还要表现出繁花似锦,各色鲜花光彩耀人,就不能像画一副大画一样舒展狂野。而是采用了勾勒、渲染,点、提、旋等技法,一朵花先要把花心渲染开来,再从下方衬托一下,最后用绿色做以点缀,一些花花草草一类的图案,大多数是萍姑画花,表姐画叶,表哥画枝,形成一条“流水线”,也就是说一朵花要经过三四个人的手才算完成。并且每个人与每个人也不能重复,这样掇好的窗花才能各式各样花样繁多。经过几次易手,一幅窗花才算完成,虽然只有撩撩几笔,但是勾画出了花的丰满艳丽。贴上一年半载都不会褪色。
窗花主要是起到替代玻璃的作用,按照自己喜好的样子,买回家糊在窗格、风门上有一棵棵草,一朵朵花展示在木格中,安详中体现出新年的欢乐,带给我们一个热闹喜庆的画面。随着经济发展,旧的风门和木格窗被淘汰,不再需要窗花。掇窗花,旧时过年必有的事物渐渐被人遗忘,少了这一具有年味的活动,也是一憾事。但每逢新年,总会忆起萍姑笔下,鲜艳饱满的梅兰竹菊,傲骨绰约的梅花,雍容华贵的牡丹,还有憨态可掬的熊猫,衔泥归来的飞燕,神奇的游龙戏凤……新春佳节,对吉祥、喜庆、团圆的期盼,一样都不能少。
作 者 简 介
狄树强,男,70后,河南省灵宝市人;喜爱文学,爱好旅游;五年的军旅生涯使我成熟起来,在部队期间广播小说《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穆斯林的葬礼》等等陪伴着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让我更加迷恋上了文学。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行参菩提》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