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溪行桃花源/箫陌

初夏,仿佛心里有个约定,一直未曾放下。回首,却寻不见踪迹,但是某个瞬间,会带着一种温润,悄悄地把我定格在岁月的某个角落。然后,那些回忆便蜂拥而至,碧绿的树,古老的街,寂寞的河床,在夏日的晚风里幻化成一呼唤,轻飘,或者迷离。

雨后初晴,接到朋友的消息,说河里有水了,来吧。心底里不由得雀跃,有水了,那些树那些山,瞬间,都在这三个字里复苏,鲜活。

石门村是隐在山中的一个小村子,或者说这个村子就是生在山中,一拱从山腹中凿出的山洞,成了村子与山外唯一的联系。去年,我与朋友来过这里,满山苍翠隐匿了一方尘世烟火,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慈祥的老人对我们颔首相应,颇有几分桃花源清平盛世的味道。当地人告诉我们说,这里就被称为章丘的世外桃源呢。只是,河中由于近几年的干旱少了水,但是免不了有几分萧瑟,或许,只有山水相依才是生命最本真的颜色,如今,有水了,如何能错过再次相逢呢。

顺着309国道远离了城市,斜斜的穿过几个村子便是盘山路,行了不远,路边就出现了涓涓流水,水清浅,却铺满了整个河道,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不时会遇见村人们赶着成群的羊走过浅浅的河滩,走的不急不躁,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在告诉我们日子长着呢,何必着急。

摇下车窗,清风过耳,带着各种山野的声音。玉米阔大的叶子随风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树上的知了拉着长音儿使劲的唱着,谷子地里罩上了一块块深褐色的网子,远远地就传来人们轰赶鸟雀儿的吆喝声。嘴角的笑意悄悄蔓延,此刻由不得我了,这是从记忆深处流淌出来的,如同那汩汩的河水,带着记忆的痕迹蔓延了岁月的河滩。对身边的小孩子说,妈妈童年的时候也带着一根竹竿在谷子地里赶麻雀,那时候不在地里装网子,人要吃粮食,鸟雀儿也要吃粮食呢,麻雀撞到网子上逃不脱会饿死,所以那时候的小孩子都带个草帽拿着杆子轰赶麻雀,人和雀儿都是在地里讨生活的。

蜿蜒的溪水忽而隐进密林,忽而豁然前行,仿佛被禁锢许久的孩子一下子出了家门,在山野里顽皮的撒野,逗引着人们早已忘却的童真。

水声渐响,石门村也就来到了眼前,第一次来的儿子趴在车窗上,兴奋的指着远处说,看,水,从山洞里流出的水。是啊,久违的石门就在眼前了,一半儿青石路,一半儿是长流水,已经在门洞前集成了一湾阔大的水面,浅水处有人撑了伞摆了桌团团坐了推杯换盏,身边的水中浸泡着翠绿的西瓜一捆一捆的啤酒,好逍遥呀。

被小孩子拽着跌跌撞撞地跑下车,来不及挽起裤脚换下鞋子就下了水,好凉啊,浸骨的凉意倏然驱走了一路的炎热。突然,泼泼洒洒的水花溅了一头一脸,原来是大家都下了水,恣意的在这清澈的河水中撒起了欢儿,你泼我一身,我撩你一脸,晶莹的水珠,迷蒙的水雾在阳光下闪出七彩的虹影儿,这一刻,我们都是自然的孩童。

进山,进山!

不知是谁远远地喊了一声,这群孩童瞬间回归,抹一把脸上的水,依依不舍的从河中出来,穿过凉风习习的石门洞,这才是真正的进村了。

顺着河岸整齐的石板路前行,两岸栉比的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绿树掩映。同行的朋友不由自主的吟哦起《桃花源记》中的句子:“缘溪行,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此刻,虽然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但是路边的野花却也开的正艳,大片大片的金银花芳香宜人,硕大的南瓜花趴在路边的石墙上向我们张开烂漫的笑脸,一串一串的凌霄花儿开的热情,却带着几分凛然的傲气,让我们不敢恣意的去靠近,倒是这些老房子,如同旧日一般的亲切。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桥,顺着湿润的台阶走到河底,这干涸的河床啊,在水中惊醒,然后,唱着记忆中的歌谣。是的,我听到了,听到了水在歌唱,在阳光下唱着过去的兴盛与今日的萧瑟!

河,老了,与那些房子那些树一起老了,甚至比他们还要苍老。河在沉睡的这两年中,是不是错过了一些什么呢?!没有人能告诉我什么。

我脱下鞋子,坐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把腿脚浸在河水中,看着从田里回来的阿叔在不远处洗着头面,从老房子出来的阿婆,在河水中浣洗着开满牡丹花的床单被面儿。阿婆喜滋滋的告诉我说,河里有水了,小孙子喜欢水,周末儿子就会带着小孙子回来呢,得把床单被子都浆洗的干干净净的。白发苍苍的阿婆一边洗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跟我这个外乡人说,后院子的黄瓜茄子都长好了,院子里的小鸡仔也长好了,要炖了给小孙子吃,后院里的吊的粉条儿用来炖五花肉是儿子最爱吃的。

眼眶子里一阵暖暖的潮湿,陌生的阿婆突然就这样变得熟稔起来,仿佛她就是那个看我长大的乡邻,他口中的儿子闺女就是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儿,而我的爹娘就生活在他们中间,在某些日子也会跟人说着我,而我就在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心坎儿里熟稔,在那些走过了的日子里苏醒。

在村子里与朋友见面,却没说得上几句话,看着她忙碌在自家开的农家乐,心里也是欢喜的。一盆盆原汁原味的木柴顿老母鸡,一碟碟的凉拌山野菜,吃的远道而来的游客们直呼过瘾,想起小时候的味道呢。他们就像是老村的守护者,守护着淳朴古老的村子,却也给村子带来了新鲜的时代气息,与大山外面的世界接轨。朋友说,这里的水质特别好,清冽而绵软,含有多种矿物质,如今他们家开发的四季山矿泉水早已经遍布章丘市区的大街小巷了。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上充盈着的自信与喜悦,我突然发现,原来,石门早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悄然入世,而非我们一厢情愿的把他闭塞在大山的深处。

同行的孩子们恋着这片水,在村子里盘桓不前。我便撑了把伞顺着河道继续前行,行人渐少,最后只余我一人行走在山间。愈往深处走愈是寂静,只有满山的树满树的阳光伴我,身侧是深谷,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那绿的深处却是潺潺流水声。不知走了多久,身畔依然是那条河,此时的我正如一个贪心的孩子,竟然想寻到河的源头,寻根溯源的执念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只是悄然隐匿了起来。其实,寻到源头又如何,依然是那条汩汩流动的河流,我也依然是我,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罢了罢了,停住脚步,寻了一处平缓的山坡,攀着树拽着草走到了谷底,清流见底,悬崖陡壁,一阔达数丈的水面出现在眼前。我索性脱了鞋子,倚着树坐在草地上,把腿脚浸泡在水中,眯了眼,把眼光放逐出去,越过山顶,越过树杪,越过斑驳的阳光,越过许许多多我记得或者忘记的日子。此刻,什么都不想,我只是一个贪恋山水的孩子。

手机响了,是的,我要回去了,这片山林,这条清溪才是山村的主人,而我,只是过客,只是这桃源中一只短暂休憩的鸟儿。但是,我终究是来过了。

穿过石门,踏上归程,山溪一路相送。人烟渐稠,楼房林立,那一涧清流便隐匿不见了,我明白了,那不是河,那是古村的灵魂,那是山野的血脉,生生不息,尘埃不染。

作 者 简 介

箫陌,女,生于清照故里,自幼学画,栖身校园执笔画梦,以心撰文,卖字为乐!迄今在各类省市级刊物发表数十万字,2015年参与出版了《不要忘记温暖时光中的自己》、《有些伤害,有伤还有爱》《如果你害怕,那你就输了》等青春合集,读书码字,喜乐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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