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军原创丨乡村记事（小小说）

乡村记事（小小说）

文/相军

（一）

石老汉蹲在田头，金黄的麦穗，拍着他黝黑的脊背。

麦子要熟炸了，闺女、儿子却不在家。他大口大口抽闷烟。

前儿个，闺女婆家订日子要人，他这当爹的没松口。盖不起新房，儿媳妇还没娶呢，能叫闺女走？可石英这妮子偏不听话，半月前跑到山外，捎信说，爹要是不答应，她就不回娘家；四小子吧，又在丈人家帮忙，眼见这麦子……

唉，儿女的婚事，也像麦子般熟了。

石老汉给三个儿子成了家，心都操碎了，如今是扔下五十奔六十的人了，还为儿女发愁。看来计划生育对啊，他想。

“石老爹，那不是你家四小子么？腚后跟着个妞儿。”本村蒲叶嫂领着三个娃娃打这儿走。

是这混帐和媳妇来了！老汉翻翻眼皮，又低头抽烟。

“爹！”儿子恭敬地喊。

“爹。”儿媳跟着喊。

老汉懒懒地应着，掐灭烟头，摸镰刀割麦子。

儿子夺下。“爹，您歇会，俺俩来吧。”儿媳也阻拦。

“麦熟一晌，知道不？”老汉朝四小子吼：“这个家留不住你，就走！”

“爹！”儿子答：“俺——不走了。”

“俺也……”儿媳红脸、低头、揉衣角：“俺也，不走了。”

儿子抢过话头：“是哩，爹，学俺妹，俺俩就这么……就这么了。”

“嗯？！”石老汉双眉间拧出了“？”号，问儿媳：“俺没钱盖房，你愿来？”

“嗯。爹，俺山外早不兴那套老规矩了。”

“哦。”老汉思忖着，混浊的目光掠过麦浪，投向远方的山峰。“那，你妹妹，石英……也就这么，这么了吧。”

石老汉笑了。他那结实的脊背，又在麦浪里一起一伏。

（二）

秋后，媳妇的肚子鼓起来，四小子却为这事犯了愁：媳妇还不到生育的年龄。

“咱晚要几年，行不？”他跟媳妇商量：“俺是村里的团支书，计划生育，要带好头。”

“可……”，媳妇望望男人，眼里飘着一丝忧郁的云。四小子拉过她那结实的小手，使劲攥了攥。她紧咬下唇，终于点了头。

小两口去医院了。石老汉听说这事后，气得浑身筛糠，也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医院里妇女很多，头上都怕冷似的包着围巾。“都是来流的么？”石老汉的心哆嗦着，眼睛在紧张地搜寻。

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他竟看见了闺女石英。“你来这里干什么？”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俺，来做检查。”

“你嫂呢？”

“嫂正在手术呢！”

“啊？！”石老汉险些摔倒。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这时，四小子扶着媳妇慢慢走来。

石老汉瞪着儿子，说：“你看看邻居蒲叶嫂，生了两胎了，还要第三胎，可你……”

“爹，人家计生办张主任的儿媳妇，也刚做了手术呢，咱干嘛学蒲叶嫂？”

“那，头一胎……你也不能断咱的根啊！”老汉的胡子痛苦地抖动着。

“施行晚育是国家政策。再说，这两年，俺想集中精力把村里的工作干好。咱山里人肚子饱了，脑袋壳子也不能饿着啊。”

“唉！”石老汉瞅了瞅长椅上坐着的一群妇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擦了擦混浊的眼睛，说：“还站在这里干啥？上街买些营养品，回家！”

【作者简介】相军（男），出生于沂蒙山区，入伍后到太行山脚下，2001年调入中央电视台记者站，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创办网络电视节目《北陆新闻》，自主择业后，2018年创办鲁兵传媒集团。